院中的花

我打了一桶水，浇了浇院中的花儿。因为我知道，过些时日回来，这院中的花儿都会不在了。

我还没有出去念书的时候，这院中有海棠、瓜叶菊、蝴蝶兰、灯笼花、蟹甲兰、吊兰、秋菊、落地生根、仙人掌、麦兰、君子兰……。那灯笼花因为养了很多年，都已经长成了一棵小树，记忆尤为深刻，每逢花期，满树的花骨朵倒垂着，像是挂了一树的灯笼，爷爷奶奶甚爱。不料在爷爷走后，这灯笼树却涨势渐微，竟没捱过那年冬天冻死了。再后来，蟹甲兰、吊兰等等养了多年的花儿都随之枯败了。而今只剩下这一盆仙人掌和一颗秋菊，这秋菊是铁定过不了今年盛夏了。不知何时，草棚处的紫藤被拦腰砍了。那枝枝蔓蔓、葱葱郁郁、朵朵红花点缀盛夏的景象也成了记忆深处不敢碰触的痛。

门口的爬墙虎已经零星地开了几朵粉色的花，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它在这里生了根。我小时候，这里是株葡萄，葡萄紫皮，酸甜，很是喜欢。看到电影“云中漫步”中，傍晚雾霭笼罩中的葡萄园时，记忆中的这颗葡萄树自然地就浮现在了脑海中。以前上山下地时，奶奶会在地堰儿的杂草丛中捉几只蝈蝈，然后用树叶包起来放在葡萄架子上，奶奶说夏天傍晚，在院中纳凉的时候，喜欢听这蝈蝈的叫声。后来，葡萄被爷爷砍了，据说是按风水，这里栽种葡萄不好，究竟为什么不好我一直没有详问。

东墙角下，是几株芍药和一棵香草，也是我小时候种的。这香草准确的学名我不知道，我们当地叫“高米”，有一股很特殊的草香，以前一直以为是“遍插茱萸少一人”中的茱萸，后来发现它与真正的茱萸相去甚远。现在村中应该没有几户人家有这种香草了。小的时候，会在端午节的前天晚上，采几多鲜花，摘点儿这种香草的叶子泡在清水里面，端午早上用着泡过花和草的水洗脸。奶奶说，这样做夏天可以避免被蚊子叮咬。芍药是中药材，也是奶奶告诉我的，院中的这几棵也已经好多年了，那是小时候，我和表弟在邻村的一街口偷挖的。几棵红色的月季，打从我有记忆就有了。爷爷在的时候每年会修剪一下叶子，后来好像是害怕这月季会长得太茂盛会松动地基，于是被掘土起根从新栽过。我一一洒水浇过。

将这院中的花儿浇过之后，我拿起扫帚扫了扫院子。这每个犄角旮旯都漫溢出儿时的欢歌笑语、回荡着谆谆告诫叮咛。我从小就有两个家，现在一个却被我上了永久的锁。下午我将不得不踏上归京的程，却想起了那晚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