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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常说我有表演才能,于是我站在老婆儿子面前,两手呈弹吉他状,双腿颤动,头向左上方半扬,口中高唱:“我早已经忘记了第一次看见妈妈是什么感觉,早已忘记了出生时的一切;来时的路上毫不犹豫地丢弃着无数个执着和纯洁,谎言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来就没有一天记得是在想象中那美丽的阳光下度过,可是我还在这里羞耻地呼吸……”,唱的如此陶醉,以致把我老婆儿子逗得哈哈大笑。我很喜欢冷血动物谢天笑这首《永远是个秘密》,我的科学网网名“羞耻地呼吸”也来自这首歌曲。虽然静听流水意无边,但嘈杂深处也有激情。自1993年初中即将毕业听到张楚的《姐姐》喜欢上摇滚以后,它就像我在沈阳东北大学读书时得的鼻炎一样从此再也难分离。我喜欢地质则要晚很多,即使在学了四年“矿产普查与勘探”专业毕业以后工作的四年时间里都像郁达夫枕边那个充气的娃娃。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重返校园,再次看到宽敞明亮的教室,洋溢幸福笑脸的学生,以及浑河岸边飘拂垂堤的杨柳,感觉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大龄男青年学生的岁月,埋头苦读,扎身书海,久而久之,对地质渐渐地喜欢起来。又回到工作单位后,有时也与同学朋友去歌厅唱“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慢慢发现地质与摇滚并非孤立的实体,而是有着一些内在的联系。
搞地质喜欢摇滚的也非我一个,比如在流体包裹体研究领域大名鼎鼎的Robert J.Bodnar,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吉林大学流体包裹体实验室测试了流体包裹体的冰点后需要计算流体的盐度,计算盐度的公式就是由Bodnar提出的。在著名经济地质学家介绍Bodnar时,就已经注意到他与众不同颜色多变的衣装,表明他内心一直炙热如火,而且平时也喜欢听摇滚乐。Bodnar本科学的是化学,在心游八荒,眼神迷离之际,无意中听了两节岩石与板块构造的课程,就对地质感兴趣了,在好心人的大力帮助下,有幸跑到了亚利桑那大学读起了硕士,通过显微镜,见识到了做布朗运动的矿物薄片中的流体包裹体,恰逢来此讲课的Ed Roedder,遂跟随而去,终声名鹊起。最近一期的Geochemical Perspective出版了由Bruce W.D.Yardley和Robert J.Bodnar合写的Fluids in the ContinentalCrust,其内在介绍Bodnar时有一张极富个人风采的照片,他身材微胖,大红色半袖上衣,黑色牛仔裤,一头散乱飘逸的长发,戴一副宽边黑色墨镜,神情严肃而落寞,举止随意而洒脱,活脱脱一摇滚歌手的打扮。如果走在上世纪60-70年代的纽约街头,是“垮掉的一代”的颓废少年;如果走在21世纪10-20年代的北京王府井大街,那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很可能被警察喊去问话。蓝色的铜蓝矿,绿色的孔雀石,红色的赤铁矿(褐铁矿),表明他只是一个搞经济地质的。如果能这么潇洒地搞地质,即使上苍诅咒不能人生百年也知足了。
Robert J.Bodnar
生于乡野,长于僻壤,求学都市,工作稳定,无多案牍之劳苦,本该心静如流水,内心无波澜,可偏偏内心骚动,时有新奇之想。不喜平静无奇之岁月,但有动荡不安之年华。如果生于都市,我倒是很想成为一摇滚歌手,因为嗓音低了了啤酒的8度,难以成为主唱,敲敲架子鼓,弹弹贝司总是可以的。摇滚乐诞生于上世纪40-50年代的美国人心动荡,社会急剧变化时;在中国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个人心思变的年代,也有摇滚很好的土壤,唐朝与黑豹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也是在那时,王菲与李亚鹏开始相识,才有后期的姻缘,最终的分手。真正搞科学研究的人多是富有新奇思想且天真烂漫的,科学需要执着与激情,有时因意念超前,不为世人所识,反而遭人谩骂。摇滚在人的印象中总是与暴力、毒品、Sex等相依相伴,更有约翰·列侬(John Lennon)被歌迷枪杀,科特·柯本(Kurt Cobain)举枪自杀的震撼性事件,还有昙花一现赤裸裸的性手枪乐队(SexPistols)的存在,可能不置身其中的人真难以想象那份狂热。科学付诸艰辛努力后,需要发泄,摇滚无疑就是一种发泄的很好的方式。地质学内容广泛,大到宇宙天文,小到矿物原子,工作主要面向野外,又有室内的研究与分析,她似乎近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你没有任何一种方法与手段可以完全把她捕获,全部把她看穿,这可能就是地质学的魅力所在。想不明白就暂时不要想了,或者过后慢慢再想,停下来喝两瓶啤酒,听几首摇滚乐,明天看太阳升起,人潮如浪,更有工作的激情。Jeremy Richards,加拿大University of Alberta 的一名经济地质学教授,他全部的工作就是喝小酒、玩摇滚、写博文、写文章,这也是我追求的生活。那就让我们了解一下Richards是如何玩摇滚乐的吧。
Jeremy Richards出生于英格兰一个叫做Handcoss的小镇,在Cambridge读完本科后,去了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跟随Ed Spooner读硕士,后又去了澳洲国立大学读博士,师从Ian Campbell。Ian当初许诺,让他做奥林匹克坝IOCG矿床研究,但是Ian最终却没有兑现承诺,Jeremy一气之下,自己去联系了个矿业公司,研究了巴布亚新几内亚的 Porgera Gold deposit。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博士期间发表的论文一律没有挂导师的名字,这在中国可属于以下犯上,欺君之罪,秋后算账的,但Ican并没有难为Jeremy,顺利博士毕业。博士毕业后,Jeremy到了University of Saskatchewan跟随Robert Kerrich做博士后工作,Kerrich很开明,允许Jeremy独立进行研究,个人的品质,老板的包容,造成了Jeremy“独行侠”的行事风格。
Jeremy研究矿床类型多样,偏爱斑岩铜矿和浅成低温热液金矿,研究领域涉及安第斯山和东特提斯成矿带,开创性地提出了lineament 构造对于斑岩铜矿的控制,是西方为数不多关注后俯冲或者碰撞环境下斑岩铜矿的经济地质学家。2009年,在geology杂志上发表了postsubduction porphyry deposit,Jeremy的成因模式较为全面,解释也很到位。他在东特提斯成矿带工作了很多年,横跨土耳其,伊朗,巴基斯坦,还有目前我国的西藏,在这条东西绵延几千公里的特提斯构造带上分布着大量碰撞环境下的斑岩铜矿和浅成低温热液金矿,是经济地质学家梦中向往之地,但工作环境非常糟糕。Jeremy“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经常深入虎穴,甚至有几次碰到了伊朗游击队,但最终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2013年他去了巴基斯坦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刚刚发生了一起恐怖分子屠杀无辜登山者事件,但是Jeremy毫无惧色,表现出了作为一名合格经济地质学家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目的只为了采样做研究,采样是和一些大学生在一起,前有警车开道,后有警车殿后。这哪里是去采样啊,分明是去打一场战争,用战争的心态去搞地质,不怕流血与牺牲,是否古往今来,只有Jeremy一人矣?
用生命作赌注取回来的样品进行科学研究,内心就有一种对样品的深情,对研究成果的渴望。Jeremy还有一项绝活,那就是能画出极其漂亮的图件,我曾经为这个问题苦恼过,因为觉得无论如何学习地质,都难以成为好的地质学家,关键就是小时候缺乏了绘画这堂课,而且看到许多当今有名望的地质学家,也画得是蹩脚的示意图。Jeremy对文章的文字与配图可谓精益求精,他画的图件,张张都很精美,堪称艺术品。他常常教导学生:一张好的地质图胜过千言万语。Jeremy何以能有这一般人不具有的功夫呢?他自己说做学生时曾去矿业公司进行实习,需要用不同颜色的彩笔手绘地质图,时间长了,他就学会了如何进行颜色搭配,如何用粗细不同的笔端突出重点。
Jeremy Richards在野外认真工作
Jeremy很喜欢喝酒,尤爱苏格兰威士忌,家里有单独的酒柜。他的房子是自己设计的三层小别墅,看起来像个固若金汤的城堡,建于丛林中,经常有老鼠、鹿等野生动物光顾。他还自己动手挖了个两米多深的金鱼池,即使到了冬天,天气非常寒冷,那些金鱼也能存活下来。他酷爱养猫,养了许多只猫,经常和他的学生提起这些猫。
Jeremy Richards独具个人风格的三层小别墅
Jeremy鲜活的生命体征让我们啧啧称叹,又衷心佩服。除上之外,他还非常喜欢摇滚乐,他并不只是像我一样简单地去听摇滚,看摇滚,而是玩摇滚。他是一个富有激情的吉他手和鼓手,他经常邀请系里喜欢音乐的人搭建乐队,自娱自乐,有时甚至在酒吧里登台表演,搞了个摇滚演唱会,并且打出了海报。
Jeremy Richards(左一)在酒吧纵情歌唱
蓝天下,丛林里,房子旁,搭一座四周透明通风的帐篷(夏天丛林里蚊虫多,天气热),YAMAHA专业顶级的音响设备。坐于凳子上,上身穿着白色背心,下身穿着浅棕色大裤衩,戴着耳麦,双手拿木棒,敲打架子鼓,双腿不停踏着踩镲,引颈高歌,歇斯底里,非常投入,近乎疯狂。旁有一上身黑衣老者在用贝司很认真地给他伴奏。还可以看到一中国小姑娘在他房子旁抿嘴一笑。(Reremy Richards唱摇滚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rh1z9tml31o/)
Jeremy Richards在帐篷里打着架子鼓放声歌唱
Robert J.Bodnar和JeremyRichards都是经济地质界炙手可热的人物,提出了许多富有见地的思想,并且目前也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职尽责,教学之余,带带学生,搞搞研究。教授专家就应该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吗?教授专家就应该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吗?这些国人的传统观念统统都应该抛弃。Jeremy,他是一个斗士、是一个地质学家,热爱养鱼,热爱猫咪,热爱摇滚,生命的激情与奔放在他这里绽放,试问我们国家的教育能培养出这样富有激情、才华横溢、兴趣广泛、特立独行的科学家吗?能让他这样“不务正业”吗?
在历史上的1790年至1830年间,这一段时间往往被称为地质学的英雄时期,因为此时的地质学受到了来自艺术和哲学中的浪漫主义运动的巨大影响。浪漫主义者拥抱大自然,鼓励探险活动,热衷远离无趣乏味的文明社会,走向未开化的原始荒野。于是行走于崇山峻岭,投身于变换无穷的大自然,零距离接触地质作用形成的地形地貌成了一种时尚,仅当此时,地质学才不只是单纯地研究矿物学,辨认孤立的岩石标本,而是成为一门大有作为的科学,莱伊尔的《地质学原理》就是诞生于这样一种激情浪漫的环境中(科学的旅程,P265-268)。可见地质学开始成为一门科学时就有着强烈的激情与浪漫的基因,而非枯燥无味,呆板无趣,由此不难理解,RobertJ.Bodnar和Jeremy Richards的行为正是对这一激情与浪漫气质的继承与发扬。可以想象其实还有许多地质人士都很喜欢摇滚乐,摇滚乐都或多或少对他们的工作起了积极向上的作用。
我有一个兄弟和我一样也是摇滚迷,也都挚爱着地质,尤其是对经济地质最感兴趣。“坚持一项热爱是最让人满足的事,青春已逝,激情仍在;走马换将,精髓不变;每每倾听,热血澎湃。虽然国内摇滚早显衰落之态,但总有几个坚守阵地的死士,让人感动之余倍感悲怆。还是听听枪炮玫瑰的Don't cry!”兄弟之言,如此质地有声,铿锵有力,让我们一直热爱着摇滚,纵然人生沧桑,也难以割舍。一起在廊坊狂吼《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无地自容》的情景相信即使静静地死去也会永远刻在我们烧黑的骨头上。
踏遍群山为觅宝,风吹雨淋开怀笑,
把酒长歌叹蹉跎,罗盘镜中人已老。
(此诗不知是兄弟所作还是援引他处。)
致谢:Rui Wang(王瑞)作为Jeremy Richards的学生一直想让我写写他的老师,为此给我提供了丰富的资料,但我觉这些资料没有我充分想象发挥的空间,写来会成流水账,怕辜负了这么好的资料,所以一直就耽搁了下来。我很早就在思考“地质与摇滚”这个题目,还为此买过5-6本摇滚书籍,当看到Jeremy的视频以及介绍资料时,有一种内心深处从未有过的震颤,让我对地质,对摇滚有了一种不同的认识,感觉我的骨髓都在咯咯作响。由衷感谢王瑞博士提供的第一手资料,有机会肯定把Jeremy Richards作为一名著名经济地质学家专门辟文介绍。祝愿4月份刚刚博士毕业的王瑞博士能够找到下一个栖身之所,在经济地质领域有所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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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20 0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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