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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住院,我很少写博客了,没时间,也没心情。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记下来。比如,前一段时间,我为了让老人家放松点,和她拉过一些家常。我说:几十年奔走在外,少有机会尽孝道。在洗衣组时,帮妈妈洗过衣服,算是尽过一点孝心吧。妈妈说,岂止洗衣服。你那时懂事,吃饭尽着妹妹。只在有一天捡了一小篮胡萝卜,才吃了一顿饱饭。是在我们现在住的楼东头——就是卫生站所在——菜地收菜时捡的。
上文说到的洗衣组,是当时“公社”的一个组成部分。当时大帮主M似乎发了疯,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在全国大建“人民公社”。现在的一般人知道农村里曾有的人民公社,城市里的公社怕是连多数成年人也淡忘了。
1958年,母亲因为头一年响应党的号召,给学校领导提过一些意见。内容与政治无关,只是说领导中有人多吃多占之类,以致在“右派补课”时受到牵累,享受了几十年的右派待遇。就是说,没有正式被打成右派,但与右派一样被开除了工作,全家被赶到农村(先是住西郊郑州砂轮厂北面罗庄村的一间牲口棚,后来住郑州煤炭机械厂东面岗坡村的一间磨房)。那时没有私有经济一说,没有工作,就没饭吃。母亲原在郑州机械厂(后改为郑州柴油机厂)红专学校(实际就是职工夜校)当教员,这时找到厂里的领导哀求,被安排到洗衣组。
母亲在洗衣组的活儿主要是替厂里的工人洗衣服。那时候,郑州机械厂的工人每月发若干张洗衣票,面值记得是一毛五或两毛,可以拿到洗衣组去洗一件工作服。机械厂的工作服满是油渍。要先放在一个大锅里用碱水里煮,然后,捞出来放在大木盆的洗衣板上,打上肥皂,用板刷一点点的使劲刷。这样干上一天,可以挣一块多钱。母亲的手整天在碱水里泡得发白,不用说是很累的。她当时才四十左右年纪,从小又勤快,所以还撑得住。我心痛母亲,放学后常帮她洗衣服。当时我身小力单,整件的帆布工作服洗不动,主要是帮她用板刷来刷工作服上油渍多的地方。这样也能帮点忙。母亲可以在我刷衣服的时候直直腰。
记得当时我每天的粮食定量是四个半馒头(每斤六个),说来不少,可是没菜没油水,对正长身体的小孩子来说,只是饿不死罢了,几年中,记不得吃过一顿饱饭。母亲的话引起我的回忆,很是感慨。前几天,到老同学朱宪人(小名沪成)家吃晚饭(他家在母亲所住医院里),提到这事儿。沪成说,那时中午上学有时没吃的,上树够一书包槐花当饭。有一天到你家,老太太给我俩下了一小锅面条,每人一碗。我记得面条稀稀的,里面放的是红萝卜干儿和白萝卜干儿,特别好吃。饥荒时,一小碗稀稀的面条真是金贵呀,五十多年了,老同学还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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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20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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