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读书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闲得无事的时候,去周边书店逛逛,倒不失为一个重要的消遣方式。这种消遣在数年前并不困难,但现在发觉越发难于受用了。最近有一周的时间呆在北京,一天下午正好有空,想到周边书店看看,用手机上的图吧导航搜索了周边1公里范围左右的书店,还真不少,选择了一个名字看上去不错的书店,按照图吧指示的路线寻找。没多会儿,就到到达了目的地,然而围着周围看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书店的影子,询问旁边摆摊的老板,才知那个书店已经关门好几年了。心里有些抱怨图吧,为什么信息更新这么慢呢?没有关系,还有许多备选项呢,再次寻找,大多结局与此类似,只不有些已经改换门庭,做别的生意了,有些店铺还在,只是铁将军把手,灰心丧气中眼前突然一亮,前面似乎有一个科苑书苑。如获至宝地走进去,可是眼前迎来的全部是买电脑配件、小电子设备和游戏软件的。一直往前穿过柜台,终于发现有一个卖书的地方。表面上这里在卖书,但可选择的品种都是从小学到中学的教辅类参考书,偶尔有几本无病呻吟的网络小说,还有更多的文具出售,这与我想象的书店有很大的差异,当然最终也没有找到一本我感兴趣的书,甚至连翻的欲望也没有。以前只是在网上看大家谈论实体书店的存亡问题,这次算是亲身体会到实体书店的没落,甚至可能是消失。
实体书店曾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小学三年级,认识的字能读完一本小说了,对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次放学回家总是绕道到新华书店去看看,有时候也就是看看书的封面而已,因为那个时候书是放在柜台里面的,要看哪本书需要叫营业员拿给你。一个小孩子要书,营业员是不乐意拿的,因为知道你肯定没有钱,还把书给摸脏了。只能流连忘返地多看上几眼,那个时候特别盼望夏天下暴雨淹水,最好是书店的仓库淹了。那样,自己曾经想要得到的书就可能会贱卖了,几分钱一本,这样我也就买得起了。也就是从某个夏天的暴雨开始,我开始收集并阅读《十万个为什么》了。
慢慢到了中学,总是想方设法找理由不在家里吃早餐,这样可讨上父母给“过早”(湖北话,吃早餐)的零花钱。不用太长时间,将这些钱节省下来,就足够可以买一本自己中意的书了。后来,书店拆掉了柜台,开始自助售书了,我更有理由要绕道去书店了,有时候就是为了看书而去的,看的时间太长,最后被营业员哄走。有些书实在禁不住诱惑,买了。于是书柜慢慢撑满,父母好生奇怪,这些书是哪里来的,我说自己的零花钱买的,他们将信将疑,因为并没有给我多少零花钱,我就告诉他们我买的是书店仓库淹水之后的特价书,这其实是在撒谎。1983年“严打”的那年,父亲临时被抽调到公安局,由于眼见了许多年轻人的偷窃行为,开始重视我的培养问题。那个时候卖书,是会在封底盖上新华书店的大印的,表示这本书已经出售了。父亲在我的藏书中找到一本没有盖印的书,严厉追问是怎么回事儿,这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书是偷的。我没有偷,心里自然憋屈,嘴也特别硬,结果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我很委屈,将这本书一页一页翻了一遍,终于在中间的某页找到了新华书店的大印。我想起来了,那本书的封底是深色的,营业员怕盖上印看不见,所以就翻开盖在书中了。那一次,我觉得新华书店印章中那个翻开的大书logo特别好看,这洗脱了我的“罪名”,不过暴露了我用早餐的钱买书的秘密。之后,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多给我一些过早的钱,也不再追问新书的来源了。这段经历让我有点儿近乎“神经质”了,以后再买书的时候,我一定要确认我买的书上的印章是否盖了,如果没有,我会自己盖上。小时候,买书的速度与看书的速度大致是匹配的,也就是说,放在书柜上的书都看过一遍了,而不仅仅是翻过一遍。
到了大学,有了图书馆,买书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当然也会经常光顾书店,会买一些书自己留着,光顾最多的还属特价书柜台和学校门口的二手书市场。特别贵的书我买不起,但可以从学校书店借到。由于我并不喜欢看赶时髦的书,也不喜欢武打小说,酷爱科普读物,甚至农业和国防科技也爱不释手,这正像我喜欢看的电视是广告和科技类节目一样。书容易获得了,但得到的书也没有时间通读了,有些只能算是翻了一遍。
大学毕业,分配到了研究所。研究所没有了大学那样庞大的图书馆,只有一个图书室,但图书室的书主要是专业类书籍。而此时却对电脑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电脑类的书籍在1990年代初并不多,研究所的图书室自然不会购买,分院图书馆买得也并不多,偶尔有那么几本,几乎都是在出借状态。我们研究所离分院远,去一次并不方便,所以一般很难抢到自己想看的电脑类书籍。不过,工作了有一个好处,有些书是不用自己掏钱,可以报销的,但需要室主任的签字。我知道,我购书的欲望是远远大于室主任的容忍范围的,每次当我厚着脸皮,提着购书发票让主任签字,看着他翻阅那些发票,我心里就非常忐忑,生怕人家一不高兴,说这些书不能报销,很没有面子的。还好,虽然人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拒接过签字,只是在签完字会叮嘱一下,以后买书要有所选择性,别什么书都买。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主动压抑购书欲望的同时,在自己经济能承受的范围内也自费一些。
由于自己对购书的癖好,在同龄人当中我的藏书算是比较多的,但仍然羡慕一些老先生家中好几个书架的藏书,甚至立志到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家里也有这么多藏书,甚至比他更多。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可能无法实现了,因为在我能自主支配购书权利的时候,我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多实体藏书了。
时过境迁,到了21世纪,由于网络书店的兴起,我不用再光顾实体书店了,我于是成了当当书店的第一批顾客。网络书店不仅能通过关键词查找自己中意的书,而且价格还更便宜,自然成了我购书的首选。甚至还告诉周围的人,并教会他们如何在网上购书。去实体书店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只是偶尔要为儿子购买教辅类书籍的时候会去。虽然书店的人不算少,但大多数人(假期的时候小朋友比较多)可能只是在看书,花钱买的少,还有的人干脆是把书店当做了一个展示厅,拿着手机扫描条码,看看网上的价格能便宜多少,估计最后也是通过网络书店购买的。
购书的欲望下降,其实与电子版图书的盛行也有很大的关联。电子版图书的确有很大的优势,不仅不占空间,可随身携带,还能查询和定位自己需要的内容。我曾经准备将我所有的藏书通过超星图书馆下载下来,然后保存为PDF格式,这个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如果我有一本实体书,我就会设法找到其电子版,如果我有了电子版的图书,就不大可能再去买实体书了。经过几年的努力,通过网络下载的外文书籍也有好几百本了。有些书甚至是还没有正式出版发行的,但电子版已经有了。下载到这样的书,很有成就感。但另外一方面的问题是,我有多少时间会去读这些书呢?大多数书籍甚至连翻阅也谈不上,下载的速度远远大于阅读的速度,似乎此时的兴奋点已转化为千方百计地下载到完整的PDF了。
1937年4月24日,新华书店在延安清凉山诞生;1939年9月1日,毛泽东同志为新华书店亲笔题写了“新华书店”四个大字;1948年12月,毛泽东同志在河北平山县西柏坡村,再次为“新华书店”题写了店名,沿用至今。
我的藏书印。左为专业雕刻,中为自己的习作,右为复旦大学熊庆年教授赠送(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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