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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祭扫 精选

已有 4931 次阅读 2012-4-1 14:18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奶奶, 清明, 扫墓, 哀思

    一早和爸爸、叔叔、张冰堂哥一行人往郊外道场山扫墓。难得今天风和日丽,全没有清明雨纷纷的萧索感,路上还看到一队举着小旗、背着小包春游的孩子,仿佛又回到了踏青春游的学童时代。
    我们先到爸爸的外婆,我的太婆墓前,舅公舅婆和表姑表叔表妹们已到了。于是大家一阵寒暄后,照例摆上鲜花、水果、点心,燃上香烛,开始焚烧纸钱冥币,燃到差不多了,众人依长幼辈份,一一拜祭。大家又在墓前谈了会天,聊了聊往事,便相携下山。
    随后我们又来到奶奶和爷爷的墓地,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清明节对于我完全只是一次郊游踏青,但自从奶奶去世,则多了一份牵念,添了一份缅怀和思念。也许只有至亲的逝去,才能真正理解死亡。去年清明好像因为学校有课,没有回家过,没有给奶奶扫墓。今年来到奶奶的墓前,看到墓碑上奶奶微笑的面庞,很熟悉又有点遥远,心里还是一阵触动,和奶奶一起的往事禁不住在眼前涌现。奶奶已不会再老去,也不再有痛苦,会永远微笑地看着我们一次次来到她的面前,在奶奶墓前静静地双掌合十,尽管无言,却反而能让我感觉到力量。每个人都终将迎来死亡,与其诚惶诚恐地迎接死亡,不如泰然若之。
    扫墓归来,翻出奶奶落葬时,我写的祭文,读着,读着,忽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说,死亡只是毁灭了一个人的身体,并没有毁灭他的生命,生命依然可以活在后人的回忆和思念之中,依然可以在文字中鲜活年轻。
 
 

一瓣心香遥寄哀思

 

 

冬日飘雨的空气里,潮湿纠结着忧郁。我抱着茶杯蜷在椅中,幽幽地想着和阿娘的往事。

    阿娘生在江南水乡古镇南浔,那里的乡音把奶奶叫作“阿娘”,透着吴侬软语的亲昵。小时候,阿娘会经常从南浔到湖州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凡知道她来的那天,我在放学后就会兴冲冲奔回家,打开门大声地喊“阿娘”,听阿娘“哎”的一声答应我,然后就看见她弓着背、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堆着慈爱的微笑,我心里便会有种幸福感。阿娘虽然驼背严重,但收拾得总是齐整清爽,夏天的时候穿着素色单衣和蓝色布裤,冬天的时候穿对襟的棉袄,花白的头发往后梳得服服帖帖、一丝不乱。虽然阿娘那时已七十多岁,但走起路来十分利索,面色红润清矍,脸庞秀气,双眼明亮有神,一开口说话更是中气十足,引得我们家的邻居常议论说“张家姆妈身体真是好!”

我的印象中阿娘一来,妈妈就会做比平时更丰盛的菜,而在这样的时刻,就算我犯错了,大人也不太会责备我。所以,小时候时我总希望阿娘能多呆一点时间,而且阿娘还会给我讲《红楼梦》里的故事,宝黛初会、刘姥姥进大观圆,听得我津津有味,可能就是那时阿娘一点一滴的诉说,引起了日后我对《红楼梦》这部古典名著的兴趣。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阿娘在南浔不小心摔跤骨折后,那段时间住在我们家时的情景,那时不懂什么是骨折,只觉得阿娘腿上套着白色的石膏鞋,要坐在扁扁的马桶上,让我感到很新奇,阿娘躺在床上,我就围着她左看右看,还下意识地感到挺开心,因为觉得这样一来,阿娘就可以在我们家长住一阵了。

大一点,上初中,高中后,阿娘来我们家就少了,而是住进了南浔的养老院。我也只是每年逢年过节去看她。每次去,阿娘的精气神都很好,声音响亮,中气十足。有时我们去她不在自已屋里,而是到别的邻居那儿聊天去了。我每次去还是会亲昵地叫她“阿娘”,她看到我们总是会很开心,年纪大的人嘴上虽不说,心里总还是期望热闹的。然后她总会张罗我们喝茶啊,吃熏豆啊,吃糖啊,我们会坐下来陪她拉家常,聊东家长、西家短,也聊聊南浔的人文历史掌故。阿娘的记性很好,以前的事情、人物,说起来可以没个完,虽然有时会一说再说,来来去去就那相同的话,但我还是喜欢听她这样絮絮叨叨地讲来,总感到阿娘和爸爸妈妈还有我围坐一起的画面,总特别感受一种温暖。到我们每次要回家去时,阿娘都会要送我们到楼下。后来随着她年纪大了,爸爸就不让她送下来,她就送到楼梯口,我跟她说下次再来看阿娘,而她每次都嘱我要好好念书,听爸妈的话,有空跟爸妈再来!每次看着她瘦小的驼背的身影,立在楼梯口时,映着午后西落的斜阳,我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许的不舍,心中油然会有点愧疚,鼻子也忍不住有点酸。

记得那年过年时,我和爸爸还有三毛叔叔,去医院看阿娘,那时阿娘因为又一次摔跤手臂骨折,从而使她长久不下地便卧床不起。我们走进南浔养老院对面的医院,因为是过年了,冷冷清清的,大多数的病房都是空的。阿娘一个人躺在偌大的白色病床上,显得特别瘦小,像变了个人,仿佛如气球般忽然被人抽走了精气神。旁边一张病床坐着请来照顾阿娘的阿姨,还放着别人送来的水果篮和营养品礼盒等,花花绿绿的节庆包装,反更衬得老人无奈的凄凉。我还是进门就叫“阿娘”,阿娘顺着声音转过头看我,眼神却有点迷惑,爸爸在一旁说张欣跟我一起来看你啊。阿娘这才反应过来,像是如梦初醒般说道,“呀,长这么高这么大啦,又长高了啊!”靠着她的病床我心想,也许在阿娘的记忆中,我永远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学生,或是那个留着童花头的高中生吧。因每次见我,都会说长大了长高了啊。

爸爸和三毛叔叔,总还是劝阿娘要下地走一走,坐起来动一动,否则会出大毛病的,阿娘都应承下来,可是还是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只有放在被沿上的手指随着话语颤动几下。此刻,我下意识的将阿娘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意外地感到阿娘的手很温暖,而她也感到我握着她的手,转过脸来直直地看着我,眼神中时流露出孩子般的企盼和依恋。一刹那我忽然感到阿娘的寂寞。活了80多年的沧桑岁月,一生也是颠簸起伏、辗转不定的,她真的应该觉得累了。她真已没有当年第一次骨折时挺过来的勇气和力量了,她只想舒服地躺在病床上,让人生顺其自然。可她还是期望儿女后辈们,能经常围绕在她身边,给予她更多的关注和呵护,可我们每次去看她总是那样来去匆匆,像行使常规那样去看她,真的在那刹那,我多希望能将阿娘接回家里,像小时候她到我们家住时那样她睡一张床,我睡一张床,听她给我讲讲传说、说说故事。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摩挲着,直到爸爸和三毛叔叔说时间不早该走了,我才放开阿娘的手,阿娘不舍地看着我们,像个被大人留在幼儿园的孩子,只说让我下次有空一定要再来看她。我使劲地点头心里想五一假期回家一定要再来看阿娘,那时天气暖和了可以让阿娘下床,走不了的话坐着轮椅也可以推她出去看看春暖花开的景象。谁知,这竟是我最后一次看阿娘了,她没有再给我们机会便匆匆地走了啊。

今天离阿娘去世有八个多月了,爸爸说在冬至那天会将阿娘的骨灰去安葬。两次我都身在上海没能回去成,不知阿娘会不会怪我呢,会不会觉得这个她疼爱的小孙女将她忘了?不知阿娘的墓地,是不是有青山环绕,长着青翠的松柏,不知阿娘会不会感到寂寞,期待着我们常常来看她。身处异乡的我会把和阿娘曾经共度的美好日子,还有她给予我的关爱和鼓励,全部小心地珍藏于心底的最深处,永远不会忘记。

阿娘,来年的春天该会有满山遍野的映山红悄然盛放,你该还会提着小篮小心翼翼地折那纸元宝,边叫我不要把它们弄坏了,说乖孙女阿娘给你买小食吃哟…………

愿此文如一瓣心香寄托孙女的思念!

                              

               你心中的小孙女  写于丁亥年冬至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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