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读小说看电影，故事中的角色常常纠结于失去和悲伤，泪流满面。自己则不以为然，常常在冷静中分析故事的构造和文字的运用，有时自己也惊异于自己心肠之硬。自成年以来，好象没有为悲伤流眼泪的记忆，当然也没有为失去流眼泪的记忆。有限次的流眼泪记忆，回想起来，多是因为受到了感动。

   记忆中最深的，一次泪如泉涌的记忆，是1998年重访Nancy(南锡)。记得是下午乘火车到的南锡，那时巴黎和南锡之间还不通TGV，到达火车站，60多高龄的老师Guy-Marie Côme先生在车站迎接。老先生抢着拿大行李，就让人十分不安。被老先生送到酒店。记得是住的极其古老的L’hotel de Guisse，地板台阶走上去都晃悠，但是感觉古老而温馨。Guy-Marie说，在这个酒店可能更有利于你回忆南锡，明天早上9:00我在办公室等你，你应该自己能找的到。

   第二天早上9:00点，和妻秀民一起到达Guy-Marie的办公室，推门进去，一下子惊呆了，后来的握手，寒暄，都没有了记忆，过了几分钟，稍微平静了一点，双眼涌出泪水来，良久不能止歇。记得这是成年至今眼泪流的最多，最汹涌的一次。至今想起那个场面，仍然常常忍不住有眼泪流出。那是因为看到在Guy-Marie的大办公桌上，平平的铺满了我在那里工作时做的和别人做的关于我个人的文件，有当年写作的草稿，工作汇报，有秘书做的对付各种公文的文件和表格，还有Guy-Marie多次尝试邀请秀民和牧羊到南锡的相关文件。这些文件摞在一起，有半尺高。离开6年了，Guy-Marie在自己的办公室保存了6年这些文件！后来每每想起，仍然感激不尽。这么多年以来，自己认为自己对学生全心全意，无时不在想着他们，日夜兼程的努力为他们工作，但是没有能够做到为哪个学生多年保存如此多的文件。

   聊了一会天，平静下来以后，和Guy-Marie一起分享起了记忆。Guy-Marie真诚的对秀民说，永丹在这里工作时，我们都希望你和牧羊能够早日来南锡团聚。这是第一次给你的邀请信和我们填的呈报表；这是第二次填写的一摞表格和做的相关文件，由于申请的方式不一样，这次做的文件尤其多；这是邀请你来留学的相关材料，因为涉及到了基金会和赞助的公司，也做了很多文件。接下来说起了当时写的工作汇报，实验数据分析和写作的论文草稿。Guy-Marie详细回忆了哪一部分工作发表在哪里了，那些数据一直没有发表，哪些数据写进了给基金会的年度总结。Guy-Marie还详细介绍了一些原本就不知道的文件和表格，比如对付警察局和劳动局的呈文等等。

   自1992年10月离开南锡，六年没有回去，一想起心里就十分不安，离开的太久了。在那六年，也曾多次去欧洲，总是有意无意的没有去南锡，似乎是怕相见时的激动。见到情真意切的Guy-Marie老人，见到厚道和蔼的Franşois老人，见到亲如兄弟的Paul-Marie和他们的家人，感到亲切，感动，高兴，情绪亢奋。谈到离开后的工作，进步和追求，都获得了他们的充分支持和肯定。那一周时间，象是多年不回家的游子，回家过年一样的充实。不同的是，认真的做了两次学术报告，向各位师长和同事们汇报了感悟到的新的科学道理。这是作为学者访问的必修功课，也是这些师长和同事们最期待知道的。Franşois在最好的餐馆请了吃饭，Guy-Marie开车到周围熟悉的地方都去看了看。在Paul-Marie家里则重温了当年温馨的家宴。

   91年至92年在南锡工作期间的几位合作者，Franşois是DCPR(Département de Chimie Physique des Réactions, UMR 7630 CNRS)的实验室主任。Guy-Marie是南锡一大和ENSIC的教授。Paul-Marie当年还是中级职称的CNRS的研究员。后来这两次回南锡，Franşois和Guy-Marie都已经退休离开，Paul-Marie则是DCPR的实验室副主任，也是教授级的研究员了。

   去年(2010年6月)在里昂遇到Paul-Marie和DCPR-ENSIC的几位同事，吃饭时他们说起，ENSIC的实验室正在进行大的调整。记得春节前上网，Google “DCPR”还能看到这个实验室的网站。今天不经意间上网，检索 “DCPR”没有检索到，却发现原来ENSIC涉及的4个CNRS的实验室组合成了一个大的实验室叫laboratoire réactions et génie des procédés说是由原来的LSGC, DCPR, LMTP et GEMICO重组构成。

   想起来和几位老先生的友谊，特别是Guy-Marie，Paul-Marie和Franşois在那个时期的关照和亲情。写下了这些语句。

2011年2月13日晚于天南大联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