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片红色岩石的峭壁下穿行。 走累了，在岩石的阴影中坐下，喘口气，喝口水，准备吃午饭。北疆的天气非常的热，不大想吃东西，但怎么也得吃一点，否则下午很难继续走路爬山。就着茶水啃一块发面饼和一段真空包装的香肠。茶是绿茶，加了点菊花，用矿泉水凉泡出来的，被太阳烤了一上午，已经有点烫手，又被我背在包里摇晃了无数次，味道很浓也还算正。如果上午是开水泡的茶，此刻绿茶早已成闷过了头的红茶，会有衰败的味道。

    喝水的时候，发现有燕子从我眼前飞过，忽近忽远。离我近时，可以听到燕子抖动翅膀的声音，呼呼的风声，甚至感到一股被扰动的气流扑到脸上。背景是蓝天白云和阳光下红色的山崖，神话般的色彩对比。那些岩石是几百万年前风和水搬运来的尘沙形成的。它们从来没有想到，经了百万年的风霜，自己残垣断壁的身躯，为一帮燕子提供了栖息谋生之地；而看惯戈壁荒凉的峭壁，又因燕子在身边筑巢、飞舞而不再寂寞。自然界在有人类之前，就知道什么是和谐社会了。这构建在蓝天下的静与动，苍然与灵性，年年说着同样的道理。

    这时我发现自己留在那红色断崖下的一串脚印，提醒我这是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世外荒芜之地。假如我是那燕子，我是否会感激一位远方路人的到访、还是讨厌他扰乱了这里永远的宁静？假如我是那峭壁，被一只陌生的动物从身上踏过，留下一串伤痕般的脚印，我又是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在那样的地方，常常要自问这样一些动物和岩石们可能会思考的问题。

    燕子低飞要下雨，大江南北都有这样的说法。那么燕子高飞大概就预示晴天了。在戈壁滩的荒野中，也会有同样的道理吗？我不知道。在这样荒芜的地方见到燕子的踪影就已经让我吃了一惊。眼前的燕子有时飞得比我坐的地方还低，有时窜到蓝天中去，得抬头去看它们，我不敢说它们是在高飞还是低飞，无法预报天气。看着它们敏捷的身影，想起从前听说过暴风雨中海燕的勇敢，很了不起；但我现在更羡慕这蓝天下、宁静中燕子们随性翱翔的自由。到这样的地方来谋生，经得起酷暑严寒，耐得住平淡寂寞，一代一代繁衍下去，不比暴风雨中的飞翔容易。

    傍晚八点回到驻地，很累了。吃饭的时候又喝了点二锅头，北京时间十二点就早早的睡了。第二天大早起来，发现昨晚下过雨，院子地面上积了一滩滩的雨水，空气中也带些凉意。恍然悟过来：昨天的燕子原来是在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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