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王校区里住着一只狐狸。一只中等身材，长相很象狐狸的狐狸。这只狐狸的毛色看上去并不油光，也不发亮。倒似乎有些象冬日野地中的枯草。显见这不是一只养尊处优的狐狸。 

我时常可以见它在校区的僻静小路中游走，但这多是在天气比较好的时候。因为我喜欢利用那难得的阳光凉晒一下日子里的腐气，所以每每天气好的日子就喜欢到校区内一个被树木环抱的丘陵区的长条木椅上躺着养神。我不敢如身边的那些人般地倒卧在地上的草丛中。因为我经常见那里面滚动着如水蛇大小的蚯蚓。尽管日子在一如既往地腐烂着，竟难得地肥了这些蚯蚓。 

今天的草地上鲜见到赤身落臂的青年人。只有我，还有身边那慢慢活泼起来的风，天上的云朵是淡灰色，棉花般地一堆堆的悠闲地飘着。这些实在是被我疏忽惯了的。只有在素面朝天的时候才有心情去看它们，想象被它们包裹着，呼呼地穿行十一二个小时之后的感觉。 

爱丁堡夏日的天气实在无比的珍贵。通常都日头要等到子夜之际才恋恋的向人们告别，羞羞的回到山的那一边去，留下一整天的红霞如绢，如烟。 

晚上九点钟的阳光依然有两座山那样高，温度却同故国秋日的某个午后。空气是新鲜的，气温是新鲜的。只有树木是旧的，草坪是旧的，还有懒懒地躺在木椅上的我也是旧的。我们好象都含有满身的水气，需要从呼吸，从毛孔中透发出去。 

而此刻，头脑中的阴云和风雨也好似在慢慢地随着水汽而消散，以迎接这温柔的夏日阳光重新回到我的心田，重新回到树木和草儿们的心田。 

我们此刻都一样的安祥而坦荡，似乎会在这青翠温熏中睡去。而正在这个时候，那只狐狸出现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来。它怯生生地来到我的长条椅边，不经意间吓了我一跳！也吓了它一跳！它看上去胆子很小，就在我想起来的时候，已见它似乎是跪在了地上。眼睛上挑，偷着看我。 

它似乎是想靠近我一些，而也正是这样的举动惊扰了我，而我又似乎惊吓了它。我们看上去都在抵防着彼此，都充满了顾忌！ 

我试着让它靠近我，但又怕它真得靠得过于近，内心总被提醒它会不会咬我？而它实际上也并不敢真得靠过来，想必也怕我对它施加伤害。 

我们都在战惊惊地游荡于这片土地上，不得已加着小心！彼此行单影支地孤独着。我孤单着，它也一样。只是我需得为着什么不得已孤单，想必它也必有孤单的理由。 

可怜的！我们都须得放弃彼此的戒备。我须专著于我的享受，而它也需要专著地去捉草丛中那肥硕的蚯蚓！可怜的！原来你在战惊惊中觅食，而我也是在战惊惊中吸呼这新鲜的空气，还有那难得的新鲜的阳光！可怜的！我们何其相似？我们又何其无耐！ 

可怜的！我知道你是在你的家乡可怜地生活着，而我是远离了那家乡同样堪怜的生活着！可怜的！我们就这样生活在在这新鲜的空气之中，我们就这样生活在这新鲜的阳光之中！ 

□　寄自英国 


刊登在 2004 华夏快递 kd04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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