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回到学校，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近况告诉了廖旭芳。周末，廖旭芳也如期返校了。没了大壮和章金南在身边打扰，这对闺蜜终于又能像从前一样同进同出，亲密无间了。半夏翻出暑假旅游时拍的照片给小芳看，小芳盯着九寨沟的风景照看得格外仔细，还特意找出自己以前去那儿游玩时拍的旧照对比。她发现，尽管经历过地震，九寨沟的核心景致竟没多大变化，依旧美得醉人。可当看到半夏妈妈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如今已夷为平地时，小芳的眼眶瞬间红了，忍不住泛起了泪水。

“小芳，你在新东方补托福，准备得怎么样了？”半夏适时转移了话题。

廖旭芳轻轻摇头：“还老样子呗。”作为从小就开始学英语的魔都姑娘，她深知考试成绩和学习时长未必成正比，尤其到了一定阶段，分数就难再有突破。也正因如此，她爸爸才让她去新东方补课，盼着能借助专业培训再提一提分数。

其实早在大一，半夏和廖旭芳就约好了，大三一起考托福，大四着手申请，毕业后结伴去美国深造。她们寝室里，当时只有马婧婓没打算出国，她总想着毕业以后回去建设家乡。“来到魔都以后，我才知道宁夏和这里的差距有多大，毕业以后一定要回宁夏，要么教书要么找份工作去建设我的家乡。”马婧婓总这么说。廖旭芳则坦言：“我出国也只是想学点真东西、长长见识，学成之后肯定要回来的。你想建设好家乡，就得先拥有更大的本事呀。”而熊雨珊笑着补充：“我们福建老家几乎每家都有海外亲戚，所以我也想毕业后出去闯一闯，看看更大的世界。”就这样，一个寝室的四个姑娘达成了默契，大家互相鼓励、互相督促，一到课余时间就埋头刷题，为各自的目标努力着。

九月的魔都依旧闷热难耐，即便清晨，阳光也来得格外强烈。即便如此，半夏还是和室友们一起冲进了晨跑的人流里。刚跑过半圈，就瞥见裴子龙领着大壮和张诚迎面跑来，三人脚步踏得整齐划一，唯独少了她最关心的章金南的身影。

“班长！”半夏抬手招呼，等跑近了才直截了当地问大壮，“章金南呢？你们寝室集体晨跑，他怎么没来？”

大壮挠了挠头，脚步慢了半拍，眼神飘向一边：“这…… 他不是刚返校嘛，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昨晚好像熬夜了。”

半夏挑眉，没再多问，但心里已经犯了嘀咕，章金南暑假压根没出国，哪来的时差？她掏出手机点开QQ，飞快发了条消息：“你怎么没来晨跑？今天上午有课，我在教室等你。”

此时的302宿舍里，章金南正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听见手机响，他看也没看，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午饭时，他才瞥见半夏早晨发的消息，手指猛地一顿，心脏跟着慌了神。

“完了完了，该怎么回答她？”他翻身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心里七上八下。暑假里，他妈妈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银棠这孩子多好，跟你多般配”，他跟着李银棠逛遍了大街小巷，看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确实动了念头：银棠温柔体贴，从不会像半夏那样逼着他学习，跟她在一起只有轻松自在，像个英雄一样。可一想到学校里半夏的身影，那个天天督促他学习、考试前逼着他背书、每天早晨陪着他跑八圈的女孩，愧疚感又瞬间涌上心头。半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若不是她，自己上个学期的五门重修课根本过不了关。

“我妈让我跟银棠好好相处的……”他喃喃自语，点开李银棠昨晚发来的消息：“开学了也要记得想我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指尖划过屏幕时却有些发烫。他怕见到半夏，怕她追问暑假的事，更怕自己说不清楚还有一个女孩的存在。“不如就躲着吧，”他咬了咬牙，把手机扔到一边，“反正我妈说过，学习的事有半夏盯着，她不会不管我的；银棠那边隔得远，暂时也不会发现，先这样拖着再说。”

上午的下课铃声响起，半夏还是没等到章金南。去餐厅的路上，她又发了条QQ消息：“你怎么没来上课？去哪了？”

大壮偷偷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半夏，我跟你说实话吧，今早我们离开宿舍的时候，章金南还窝在被窝里睡大觉呢。我叫他起床，他却跟我说‘我妈让我多休息，开学别急着上课’。”

半夏皱起眉，心里了然。章金南的妈妈每个月给她两千元，委托她好好督促章金南的学习，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拿着报酬的“家庭教师”，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可章金南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实在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直到晚上十点五十，章金南才磨磨蹭蹭回了消息：“上午去听别的课了，忘了跟你说。”他盯着屏幕，手心都在冒汗，生怕半夏追问。其实他一整天都在宿舍打游戏，脑子里一会儿是李银棠的笑脸，一会儿是半夏严厉的眼神，游戏打得心不在焉。他甚至偷偷给李银棠发了条消息吐槽：“学校里有人总盯着我学习，真烦。”银棠秒回：“别理他们，开心最重要呀。”看着这条消息，他心里更乱了：既想享受银棠的温柔，又离不开半夏的督促，两边都舍不得放手，却又没勇气面对任何一方。“要是半夏知道我跟银棠的事，会不会再也不帮我了？要是银棠知道半夏的存在，会不会跟我生气？”他越想越怕，可又没勇气说清楚，“算了，我妈说遇到事先躲躲，总会过去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章金南彻底躲了起来。只要有半夏在的课，他全部缺勤；晨跑的时候，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就连半夏泡在朱教授实验室的日子里，那个总爱凑过来帮忙洗试管、看她做组织培养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白天打游戏，晚上跟李银棠视频聊天，可每次看到半夏亮着的QQ头像，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他甚至故意把两个女孩的聊天窗口分组，生怕一不小心弄混了回复，露出破绽。

“半夏肯定生气了，”他跟大壮解释。

大壮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能一直不上课啊，期末再挂科怎么办？”

“我妈说半夏会帮我补的，”章金南说得理所当然，“她收了我妈钱的，肯定会管我的。”他没敢告诉大壮，自己其实还在贪恋另一份温柔，只是这份贪心让他连面对课程的勇气都没了。

“这小子肯定又犯老毛病了。”半夏攥着离心管，越想越气。晚饭都没吃踏实，她放下碗筷就往男生宿舍跑。

宿管阿姨的值班室里，半夏好说歹说：“阿姨，我找章金南有急事，他这几天一直没上课，我担心他又在宿舍打游戏呢。”

“女生不能随便进男生宿舍啊，规定摆在这。”阿姨摆摆手，态度十分坚决。

半夏磨了快二十分钟，直到另一位宿管阿姨来换班，听明白缘由后才松口：“行吧，我跟你上去看看，你们只能在门口说几句话啊。”

跟着阿姨爬上三楼，刚走到302宿舍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和敲击键盘的“哒哒”声。阿姨敲了敲门，没人应，半夏就直接推开了门，只见章金南戴着黑色耳麦，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翻飞，嘴里还念叨着：“快放大招！守住塔！”

“章金南！”

半夏的声音穿透游戏音效，可他完全没听见。看着他这副沉迷的样子，半夏气不打一处来，丹凤眼瞪得溜圆，脸色瞬间铁青。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揪住耳麦线，猛地拽了下来。

“啊！谁啊！”章金南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看见半夏站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怒火，顿时蔫了，说话都结结巴巴，“半、半夏？你怎么来了？我妈没说你要来啊……”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住进游戏里了？”半夏叉着腰，声音拔高了八度，“说！这几天是不是天天玩游戏，压根没去上课？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金南低下头，手指抠着键盘边缘，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想说自己怕见她，想说暑假的事，想说自己同时对着两个女孩的愧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既不敢承认对银棠的动心，也不敢辜负半夏的付出，只能懦弱地逃避。“我…… 我妈说让我先放松放松，开学不用太急，”他小声辩解，试图把责任推给妈妈，“而且我觉得专业课不难，以后补也来得及。”

“放松？你都放松一个假期了，开学也一个星期了！”半夏往前半步，语气更严厉了，“上学期要不是我盯着你，你能及格吗？你那五门功课能完成重修吗？现在刚有点进步就飘了？你躲着我不上课，到底在怕什么？”

“我没怕！”章金南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慌乱，“我就是…… 就是觉得不想上课，跟你没关系！”他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不敢说自己脚踏两只船的愧疚，更不敢面对半夏的质问。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把所有事情都搅乱，最后落得两边都落空的下场。

宿舍里的游戏音效还在响，可没人再敢操作。其他宿舍的同学听见外面有女生大声说话，都纷纷出来看热闹。一看是半夏在呵斥章金南，大家心里都明白了七八分，站在一边没人敢劝，也没人想劝。章金南被半夏逼得没办法，只好点点头，蚊子似的哼了一声：“是，我这几天是在玩游戏，没上课。”

“你出息了啊！”半夏气得胸口起伏，“我拿你当同学，受你妈妈的委托帮她督促你学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刚开学就忘乎所以了？我这就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魔都好好管管你，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说着就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找商雪涵的号码。

“别别别！”章金南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去拦她的手机，“半夏，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告诉我妈行不行？她知道了肯定会打我的！”他急得直跺脚，眼眶都红了，“我明天就去上课，也去晨跑，以后再也不熬夜打游戏了，一定好好学！我全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别告诉我妈好不好？”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不能让妈妈知道，不能失去半夏的帮助”，至于李银棠，只能暂时先放在一边，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也没勇气去想。

旁边的宿管阿姨赶紧相劝：“小姑娘别生气，男孩子知错能改就好，让他以后好好上课，别再玩游戏了。”

半夏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他眼神里满是慌张和悔意，不像是装的，这才松了点口气。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这可是你说的。今晚早点睡觉，不许再开电脑玩游戏，也不许再找借口推脱。假如我知道你再打游戏，饶不了你！”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瞪了他一眼：“明天早晨六点半，我在操场等你跑步。要是我看不见你，不仅要告诉你妈，以后你的事情我也再也不管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章金南连忙点头如捣蒜：“一定到！保证到！我听你的，半夏，你可别不管我啊，我能不能毕业可全靠你了……”他看着半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涌上一阵复杂的愧疚。对半夏，是辜负了她的付出而产生的歉意；对李银棠，是隐瞒和拖延的不安。“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他对自己说，可心里又想起了李银棠温柔的声音。李银棠那边怎么办？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算了，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反正两个人也不在一起，暂时不会露馅。”他摇摇头，把烦恼抛到一边，“我妈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只是他没意识到，这种逃避和侥幸，只会让日后的局面更难收拾。”

这正是：昔时苦学渐脱尘，金南返校又沉沦。沉迷游戏疏课业，半夏催归勉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