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灰溜溜地走了。

妇人也归家去了。

翌日清晨，妇人一觉醒来，感到神清气爽，听见窗外鸟儿的叫声格外清脆动听。她觉得心中有块地方变得柔软了。等她开始哼着歌儿做早饭的时候，她更觉出异常来了。她叫醒了孩子，让他在纸上写两个字，孩子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写得遒劲有力清晰可辨，几乎可以说非常地工整了。孩子吃过早饭去上学，留下妇人一脸狐疑地望着那两个字发呆。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妇人念道。

“这引导词该修改一下了，或者至少你手里得有根笔才行啊。”笔仙化为人形，立在妇人面前。

“请问您是对我做了什么吗？为什么我今天感觉自己不是平常的自己了，还有，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写字突然进步了？”妇人心平气和地问道。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啊，我没对你的孩子做任何事情，至于你嘛，我其实也没做什么。”笔仙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笔，一边说着，他白衣飘飘，风度翩翩。

“你骗人，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怎么说呢，差不多就是万物明朗生活可爱了起来？就连你，也不那么讨人厌了。”妇人娇嗔地一笑。

笔仙看得不由地心头一动，继续耍弄着手中的笔，漫不经心地说：“我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我们的宇宙之神——宙熵是不允许我对凡间的任何一个参数做任何改动的，你知道我犯不着为了你——”笔仙自觉有点不妥，于是便闭口不谈了。

妇人并不介意他的话，继续说道：“宙熵怎么规定我管不着，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

笔仙收起手中的笔，说：“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只不过去你的心灵里面看了一眼平静值，话说你的心灵真是无比的复杂，精巧无比……”笔仙一边赞叹一边打量着妇人那极其普通的外表。

“然后呢？”妇人知道他还做了点什么。

“然后嘛，我把你的平静值的平均值±标准差里面的负号抹去了，看上去像是一处笔误，这种笔误是经常会有的，即使我没有给你抹去，它还是会有一定的概率发生的。你都不知道我那些马虎的同事，他们甚至把小数点都弄错，所以人间各种奇态百出……”笔仙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胸前长发的发梢。

“所以，你没有对我的孩子做任何事情对吗？”妇人平静地问。

“绝对没有！”笔仙答道。

“你只是看到我心灵里有一处不顺眼，就顺手将它改造了一下是吗？”妇人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

“这怎么算得上改造呢？再说你觉得改造心灵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吗？你们人类中已经有好几位具有远见卓识的人士预言了人类在不久的将来也将完全掌握改造心灵的技术。这几个人写得书我都读过，非常地精彩！”笔仙神采奕奕地说。

“先是改造身体，然后是改造心灵呢？再然后呢？我不要过这般扯线木偶的人生。我不要痛苦地活着，也不要没有意义的欢愉！”妇人渐渐地失去了平静。

“你到底想要什么？女人！”笔仙有些气急败坏地问。

“你知道弗洛伊德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你知道他吗？他是对人类的心灵了解得最清楚的人之一，他发现这个问题几乎跟人类的战争一样是无解的。但是这不妨碍他成为一名心理学大师，大师从来不会改造心灵，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操控它，他只是理解它，欣赏它，为它而欣喜悲伤疯狂甚至分裂，至死不渝。”妇人重归于平静。

“我会把那个负号加上去的。”笔仙说。

“谢谢你，笔仙大人，多谢你让我知道去掉一个负号就能带来的变化。当然你得知道这份谢意并非来自我本人，而是那个孤独的加号。”妇人说。“请您等我今晚睡觉了以后再操作，我今天打算要给自己放一天假，去公园里散散步，拜访几位朋友，带孩子去享用一顿美食。”

第二天妇人一觉醒来，感到心头那种紧张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她不由得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