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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的乖乖女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我又是陪伴父母时间最长的孩子,是他们的心头肉。
1970年初,哥哥姐姐们全都下了放,大学也停办了,父母亲从华中农学院下放到洪湖老塆,我就从华农附中来到老塆中学;1972年初,华农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父母被分配到新洲分院,我也从洪湖龙口高中转学到新洲一中。1974年,我高中毕业下放到道观湖知青点,与华农分院(涨渡湖)同在新洲县。
先说说我的家庭。父亲是个有担当的人,他1938年考取河南大学,后转西北农学院农业经济系学习,1942年毕业留校后又帮助我的2个姑姑先后考到西北农学院(大姑后来做了大学副校长、湖南省总工会的副主席,小姑则一直留校西北农学院做了教授)。那个年代,一家4个全是大学生是非常轰动的事情,他鼓动奶奶卖了很多地,理由很朴素:“吾儿不如我,要钱做什么?吾儿超过我,要钱做什么?”当然,他也从自己薪水中拿出很大部分支援她们。
1944年春,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学生发起反对院长周伯敏的运动,遭到警察包围并开枪恐吓。事后教育部派人到学校了解情况,父亲挺身而出支持了学生,虽然“驱周运动”取得胜利,但当局还是各打了五十大板:爸爸因为说实话被解聘,同时解聘的还有8位助教,9位同学被开除。
1945年,他考上了浙江大学研究生院,但随后的内战炮火打破了平静的书斋。1947年5月,父亲再一次挺身而出,担任浙江大学生游行队伍总纠察,站在反饥饿、反内战、反独裁斗争的最前沿。到了8月,地下党得知国民党中统要对学生运动的七大领袖动手的消息,就通知他们尽早离开。
父亲接到通知后去约学生自治会主席于子山,他当时是农学院农艺系的本科生,还有1年就可以拿到文凭,舍不得放弃学业。这样,父亲和另外两个同学当天晚上就离开了浙大,他马不停蹄直奔老家——桐柏军区参军。果然,国民党中统浙江调查室于10月26日秘密逮捕了没有走的另外4人,并对他们进行连续刑讯,于子三在10月29日被迫害致死。
于子三的惨死,点燃了浙大师生怒火,引发了广泛的学生运动,迅速波及全国,史称“于子三运动”。父亲刚刚到达桐柏军区,就得知了这一消息,他悲痛不已。
参军后的父亲,先后任桐柏军区宣传部干事、湖北军区宣传部随军记者、《子弟兵》报社编辑。1949年,鄂豫皖边区成立了剿匪指挥部,王树声(开国大将)担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父亲跟随前往。王树声将部队分为三线:以进剿、会剿打乱土匪指挥系统;分片驻剿堵截土匪;再组织群众联防阻止土匪流窜。这种驻剿和政治工作相结合的方式大获全胜,半年多“拉网捕鱼”式剿匪,歼敌1.54万余人,胜利完成了任务。父亲全程追随,家里至今还保存着许多当年的照片。
1950年4月,一直钟情于教书育人的父亲转业到华中农学院,先后担任马列主义教研室讲师、副教授、教研室主任等职,曾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研究生班三年(1956-1959年)。
1983年,父亲获批了一项“大别山剿匪”的课题,在采访全国各地老战友,做了好几大本采访记录之后,他竟然束之高阁。我的先生考上研究生后,曾自告奋勇要帮他整理,但遭到最后拒绝。我至今不明白,是他看到先生急于求成的毛躁样子,还是另有隐情?只是,可惜了他辛辛苦苦采访来的第一手资料。当讲到王司令员曾动员他担任秘书时,也遭到他同样的拒绝,理由是我们两个都脾气不好。
再说说我的母亲。母亲比父亲小5岁,她1942年就读西北农学院农经系时,正好父亲毕业留校,还代过她的课。没想到,母亲1947年参军时又碰到父亲,他们一个是桐柏军区第一个女大学生,一个是第一个研究生,而且父亲老家南阳离母亲老家唐河不远。
参军后,母亲分配到桐柏军区军政干部学校学习。当时的校长是58军军长孔庆德(开国上将)兼任,主持工作的副校长是174 师师长田心,她是第一期学员,曾担任女生班班长和女生区队的区队长。我曾经问过母亲,听说当时有师级干部追过您,为什么嫁给了连级干部的父亲,她回答说“还是觉得,跟知识分子谈得来一些。”
1950年,父母一起从湖北军区转业到华中农学院时,它还叫湖北农学院(前身是张之洞1898年创办的湖北农务学堂,1952年才和几所综合大学的农学院合并为华中农学院)。那时候,母亲比父亲风光,她曾给两任院长当过秘书,感觉有点呼风唤雨的味道。遗憾的是,1957年的反右运动把她席卷了进去,不仅降低了行政级别和工资,还戴上了右派帽子,从此一落千丈。
外婆家也是唐河的大户人家,母亲和她的弟弟妹妹小时候都有单独的奶妈,但腐败的国民党让她有了奔向光明的勇敢,历经坎坷仍然不忘党恩。先生曾经说她是偏左的右派和偏右的左派,但肯定是她对自己经历的解读人,是华农公认的“智慧老人”(102岁去世),人缘特别好。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我从小就是个听话的“乖乖女”,对学习一丝不苟,对老师同学谦虚谨慎。从华农附小到华农附中,我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到了洪湖的老塆中学,在初二就加入共青团。得知我入团的消息,父母一度喜不自禁,当成了他们下放劳动期间的大喜事,甚至将其传到了华农附中。
我的高一就读于洪湖龙口中学,那时候学校经常停电,因此常常到镇上的同学家做作业。但是,随父母转学到新洲一中时,他们的化学课已经上了一学期,而我完全没摸过。教化学的郭老师主动为我补课,仅仅一个月就让我在考试中拿了第一名,并很快当上了三好学生、优秀共青团员。
回想那一段学习经历,我一直是个刻苦上进的好孩子。
彷徨的“扎根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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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5-20 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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