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来源：李诗平. 词义学与隐喻性延伸. 武陵学刊，2011，36 （5）：127-130

摘要：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看，词语没有固定不变的意义，语言知识源自语言运用。语言描写的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人们对真实世界的感知。在认知语言学的理论视域中，应该分析英语中实际使用的词项在语境中的意义。词义体现着百科性，在把握每一个词及词义时，人们往往会调动其所有相关的背景知识。每个词虽然都有其本义，但在实际的运用中，人们并非总是依据其本义去理解，而常常是按非字面意义或比喻意义去理解，这就表现为词义的延伸。

传统的词汇语义学实际上是一种词源学（etymology），研究的主要内容是词的来源、历史、意义的变化和变化的原因。现代词汇语义学除了继续关注以上传统的研究课题外，尤其重视词汇意义与外部世界的关系。自20 世纪初哲学研究发生语言转向（linguistic turn）以来，语言也就成为哲学的研究对象。哲学是科学之源，语言学与哲学的关系源远流长，因为哲学的研究是以语言为工具，而语言学的研究则是以哲学为基础。词义一直是哲学家们关注的热点之一。罗素（Russel）、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等哲学家首先关注的是语言和世界之间的关系，目的是解决语言是怎样与世界相关的问题。

词汇语义学（lexicosemantics）意义关系的类型中最吸引学者兴趣的应该是一词多义的研究。没有多义词的语言是违反语言经济原则的，因为这将无限增加语言中的词汇的意义，使人的记忆不胜负担。因此，对一词多义现象的研究应该是词汇语义学的核心之核心。词义是语言中变化最明显最频繁的因素，它不断地带来新问题。因为在稳定的词语形式下，词义呈现出多变的词义内容，并且具有极大的灵活性。词义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我们每天都在使用词汇，创造新词，也可能改变和丰富着已有词汇的意义。词汇语义学之所以成为一门学科正是因为单独的词义可以被理解，因为人们可以学会事物的名称，并给出它们在其他语言中的同义词，可以将其编成词典。

一、词的多义性

多义性是自然语言固有的现象，也是认知语言学研究的重要问题之一。英语具有一词多义（polysemy）的特征，而且意义之间密切相关。多义词现象是语言经济性和灵活性的一种体现，是语言的一种优点而非缺点。这是因为词语在获得新的意义的同时，并不一定要以失去原有的意义作为代价。在不增加词汇数量的情况下，可表达的意义范围扩大了，这是语言经济性和创造力的表现。

一个词项与其他词项搭配使用时会衍生出含有特殊意义的概念结构。句中总有一个词在意义构建上起着决定性作用，这个词就叫做最关键词（an operative word），其英语释义为：An operative word is a word that has the most relevance or significance in a phrase or sentence．这个关键词与其他词语连用就构成最关键结构（the operative structure），即在句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词级概念结构。如This film is vintage Chaplin．这部影片是卓别林的最佳代表作。vintage（adj．）意为最佳的、最优秀的、最典型的，常用于专有名词前。The way of defusing the Middle East crisis through shuttle diplomacy is vintage Kissinger．通过穿梭外交化解中东危机乃是基辛格别出心 裁的绝招。

上述两句中vintage 是最关键词，分别与 Chaplin 和 Kissinger 连用构成最关键结构，弄清了这两个结构的隐含意义（the implication of an on-line construction），整个句子的意义便迎刃而解。Vintage Chaplin（ = representing the best work of Chaplin）意为“卓别林的最佳代表作”；vintage Kissinger（= typical of Kissinger）意为“系基辛格独创”。Vintage Chaplin 和 vintage Kissinger 这两个结构的意义构建分别受 this film 和 the way 的制约。Chaplin 是影坛上赫赫有名的幽默大师，与 vintage 连用十分贴切。Kissinger 是以穿梭外交而著称的美国外交家，他采用的方法独树一帜。

第二语言习得者往往忽视英语中一词多义的特征而以最基本意义或本义生搬硬套地解释词语在句中显示的意义，这种倾向必须纠正。我们不需要学会极其大量的、每个都带有固定的独立于语境的意义的词，而只需掌握相对少量的意义可变化的词，这是自然语言的一种资源经济。如Seeing the extraordinary chemistry between Ingrid and Bogart，many moviegoers assumed that their relationship must have continued．看到英格里德和博加特两位演员之间配合默契，许多常看电影的人都认为他们俩的关系肯定是仍在继续着。众所周知，chemistry是化学，也可指“化学性质、物质的结构属性及反应相互作用”。引申扩展后，用来指“某个实体的组成部分之间不断变化的相互关系”也是好理解的。但是当朝着褒义的方向延伸时，就成了“关系融洽，相互吸引或意气相投”，而且常与 between 搭配。例如，The chemistry was good between the partners．（合伙人合作默契）I went out with him for two years，but the chemistry wasn’t there．（我和他约会有两年了，可两人之间就是没感情）The personal chemistry between the two men is good．（两人在私人关系方面很合得来）。学习英语单词时，除了注意这种词义上的微妙变化外，还要注意它们通常的搭配情况。

二、词语所在句子对词义的制约

英语的词义极其丰富和灵活，一个词的意义往往游移不定，难以捉摸。在不同的背景下一个词往往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承载着不同的词义。词典提供一个词的一个或若干义项，仅仅是一个词的一般意义或概念性意义，不能囊括一个词的全部词义特征。一个词的意义经常意随境迁，此时此意，彼时彼意，具有很大的流动性。英国语言学家帕特里奇（Eric Partridge）说过，“Words have no meaning，people have meaning for them”（词本无义，人赋予之）这句话所阐释的就是这一道理。

（1） She is amazingly gullible．I told her yesterday that Switzerland had declared war on China and she believed every word．若词项gullible 孤立地出现，我们就很难解释其义。但当它出现在这样的语境中，词义的解释就容易多了。因为，世上谁会相信瑞士会向中国宣战？第一，两国相距甚远；第二，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悬殊；第三，无重大边境争端；第四，无重大利害冲突关系。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绝不会相信这一点，然而she believed every word 却恰恰说明了她是多么容易“上当受骗”，而gullible正含此义。

（2）I was going to take the plane to Chicago，but it was too heavy．谈到芝加哥时，我们自然会认为要乘飞机到芝加哥，但与后半句的内容产生了冲突，因为人们一般不评论飞机的重量，不能说“它太重了”。这就排除了“飞机”的意义，词汇语境线索heavy 起了制约作用。根据语境线索，词项plane 则 可解释为“刨子”。

（3）The death of democracy becomes quite a likely scenario．民主的死亡成了很可能发生的事。英语中的“scenario”一词，它原指“the plot of a film”的意思，后来人们抓住了这一词义中的“plot”的意思，类推出“design or scheme”（设计或方案）这一意思，再类推出“a likely sequence of events”（事态或局势）的意思。

（4）Mr．White was constantly mothered by his wife，and resented it． 怀特先生一直得到他妻子母亲般的悉心照料，他对此有些怨恨。在此句中，“mother”反映的是“哺育”视角下的认知经验，是从静态认知域向动态认知域投射的结果，其句法功能发生了改变——名词演变成了动词，表示“母爱般的悉心照料”（treated with caring affection as a mother），因此怀特先生有些丧失自尊，有些怨恨。

（5）The chairman plough through the discussion．plough（谓词性隐喻）一词原义为“犁地”，若直译或按字面理解，意思是无法理解的。Plough through， 根据词典解释，有“费力通过；奋勇前进；费劲阅读”之意，是一种隐喻用法，说明讨论中意见纷纭，莫衷一是，主持好这种讨论并非易事。Plough 这一词用于隐喻，其他词则未用于任何隐喻。

假如在餐馆听到有人点submarine，那么即使你不知道这位客人要点的是一份大型三明治，大概也能猜出他要的是某种食物，而不是一艘潜水艇（submarine 一词原义是指潜水艇，它的另一个引申意思指一种三明治）。这是因为人们头脑中的餐馆图式 在帮助人们对词语的语义进行选择。因此，理解词和语义的相互关系与认知者的知识和解读能力有关，某一词项在某人特有的认知语境中，其具体义才可能在信息接收者的脑海里跃然而生。从以上的讨论，我们不难看出，词义是一个开放系统，词一经产生，其词义就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但从严格意义上说，词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它存在于人的思维中，而思维则因人而异，其相对清晰明确的词义依据各人的头脑里运行的思维而定，而人的而思维则又与人的经验密切相关。如此看来，隐喻是思维和语言的自然发展，字面语言和隐喻语言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

三、词义的具体化

在语言环境缺乏的情况下，词义的识解体现着一定的主观性，识解依赖于词语的使用频率或心理词典中意义的出现频率。如potato 既可表示蔬菜概念，如“土豆”，又可指人这个概念，如 coach potato（终日懒散在家的人）；couch potato（电视迷）；beach potato（海滩迷）；mouse potato（鼠标迷）；the clean potato（正派的人）；He had long known subconsciously that his father was not the clean potato．（他很久以来就隐约意识到他的父亲不是个正派人） 。I’m a small potato．中的“potato”为谦词“小人物”。但是，不同的人对这两类概念具有不同的熟悉度。对于菜农、菜商、蔬菜研究者来说，“土豆”义的熟悉度大于意义“人”；而对于语言学家或对词语研究者来说，情况就不同了，他们对这两种意义来进行解释是毫不费力的。

再如，词语 mouse 既可理解为“老鼠”，又可理解为“鼠标”，人们的认知心理词库有助于辨别和确定这两种意义。例如，“老鼠”这个义项已存储在大多数人的心理词库中，所以，这两种意义之间，“老鼠”的显性程度比“鼠标”要高； 对于熟悉电脑的人来说，“鼠标”则是最佳选择。至于词语 mole，一般人熟悉的是“黑痣”；农民熟悉的是“鼹鼠”（因为“鼹鼠”毁坏农作物，英国农民视之为一种害兽，欲铲除它）；生活在河边的人们则熟悉“防波堤”；而国家保密工作人员敏感于“敌对分子、间谍”。这里，识解者可以忽略各个命题模型中的认知特征，如它们的结构、形状、相貌、大小、颜色、位置等细节内容，仅注意命题模型中的原型义，就可辨别出具体词义的范畴。

词虽然都有其本义，但在实际运用中，人们并非总是依据其本义去理解，而常常是按非字面意义或比喻意义去理解，这就表现为词义的延伸。如 engagement 这个词在每一种情况下都有不同的意义。engagement 这个词字面上的意思是“使某人做出保证”，但在不同的语境里它具有各种特殊意义，如下面各例所示：Their engagement will be announced．（他们即将宣告订婚）；Sorry，I have another engagement．（对不起，我另有约会）；His engagement will be terminated at the end of the quarter．（他的聘约将在本季度之末终结）；The greatest engagement of the Civil War was at Gettysburg．（南北战争最大的一仗是在葛底斯堡打的）。

总之，词语的命题模型是具体义识解的桥梁和媒介，对这一结构的解析是具体义识解的基础。词义的确定离不开语境。具体的语境使人们对词义的理解更加明确化。离开语境，词项就不能进行解释。

四、联想与激活

联想意义（association meaning）是指人们在听到或看到该词时能想到的与之相关的意义，反映了说话人与词或词所指对象之间的情感关系。汉语中“长城”“园丁”“诸葛亮”“五星红旗”“母亲”等，美国英语中的“Statue of Liberty（自由女神）”“Uncle Sam（山姆大叔）”“Washington（华盛顿）”，“the Stars and Stripes（星条旗）”“mother（母亲）”等都会产生积极的联想意义。

词义依赖于认知者的百科知识，词义是词语与百科知识之间的联想推理的结果。联想是以已知的 词义范畴激活未知的词义范畴的心理过程，通过新旧范畴的联想和激活，原有范畴构成一个更大的意义网络。在语言学中，联想主要指形式和意义上词语之间的联想。在词义识解中，并联多步式联想是语言中一种习焉不察的现象。比如 Life一例：Life is a journey．（人生如旅行）；Life is a dream．（人生如梦）；Life is a game．（人生是场游戏）；Life is a farce．人生是场闹剧）；Life is a stage of theatre．（人生是个大舞台）；Life is a vanity fair．（人生是名利场）；Life is a struggle．（人生就是斗争）；Life is a kaleidoscope．（人生是万花筒）；Life is the morning dew．（人生如朝露）；Life is the rainbow after the rain，colorful and bright．（人生如雨后的虹，多彩又绚丽）；Life is not a short candle，instead，it is a torch on our hands．（人生不是一支短暂的蜡烛，而是一支由我们拿着的火炬）；Life at the top in any sport does involve a lot of sacrifice．（人生在任何事情上要出人头地都得做出许多牺牲），等等。认知模式如journey，dream，game，farce，stage of theatre，vanity fair，struggle，kaleidoscope，the morning dew，rainbow，torch 是对 life 认知模型的并联多步式联想。这一并联多步式 联想的支撑点（pivot）是不同认知模式之间的相似关系，即 life 所体现出的认知模式与其他词语的认知模式具有一定的家族相似性。在这里，life 的多步式联想还没有结束，life还会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新的认知模式的产生而有所变化。

结 语

词义是常规思维与创新思维的建构体。词义动态识解可为将来的研究提供很大的空间。词义范畴没有明确的边界，随着范畴的扩展，其边缘变得越来越模糊，并且出现与其他词义范畴的交叉。隐喻是一种认知现象，同时又是一种特殊的语义现象。隐喻研究涉及到许多普通语言学和哲学问题。英语中有数千词用于隐喻意义，具有隐喻用法的词不胜枚举。从共时的角度来看，隐喻是一种语用现象，是意义发生冲突和新意义诞生的过程；从历时的角度看，隐喻是语言变化的一个重要方式；从哲学角度来看，隐喻理论对指称理论和认识论问题的讨论等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