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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江河 中国历史文化的转折与开展——阅读笔记

已有 1026 次阅读 2023-8-15 15:47 |个人分类:读万卷书|系统分类:科研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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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 名 】万古江河 中国历史文化的转折与开展
【 作 者 】许倬云
【 ISBN 】978-7-5561-1690-4
【 出版社 】湖南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11

笔记

  黄河、长江,源头相距不远,都在巴颜喀拉山区,一向北流,一向南流。这两条大河的水系,笼罩了中国的大部分疆域,然后殊途同归,倾泻于太平洋。两个水域分别在中国的北部和中南部,界定了两个地理环境,呈现了自己的文化特色。
  黄河九曲,夭矫如龙,先是昂首北上,接着俯冲南下,然后迤逦向东,倾注大海,带走了万仞黄土,铺散在千里平原。天玄地黄常为中国宇宙的本色。黄河带给中国肥沃的土壤,也挟来一次又一次的洪患劫难。中国人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也积聚了文化的创造力。
  长江水系,支流复杂,多姿多彩,也许更近似文化长河的变化景象。一路收容南方雨流和汉水带来的中原黄土,更有雍容广大的气象。终于大江倾泻入海,百川朝宗,天下众流都在五洋七海中泯合,无所区别!——这一大海即世界各处人类共同缔造的世界文化。
  本书是中国文化成长发展的故事,及对于这一过程的解释。
  随着历史的进展,中国文化的内容与中国文化占有的空间都不断变化:由以黄河流域为核心的“中国”,一步一步走向世界文化中的“中国”。
  每一个阶段,“中国”都要面对别的人群及其缔造的文化,经过不断接触与交换,或迎或拒,终于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那些邻居族群的文化,甚至“自己”和“别人”融合为一个新的“自己”。


  本书各章的标题,得益于梁任公先生《中国史叙论》中所述的观念,将中国文化圈当作不断扩张的过程,由中原的中国,扩大为中国的中国,东亚的中国,亚洲的中国,以至世界的中国。


  中国人的历史观每每有中国文化自我中心的盲点,以为中国文化既是独步世界,又是源远流长。中国史学对于中国以外的事物,大多不大注意,甚至于中国文化与其他文化交流的史实,也往往存而不论。
  本书呈现的中国历史,是一个接纳多元的复杂体系——这样的形象,与中国文化中心论的观点颇为不同。
  中国文化的特点,不是以其优秀的文明去启发与同化四邻。中国文化真正值得引以为荣处,乃在于有容纳之量与消化之功。
  本书为了弥补自我中心观念造成的缺陷,于文化圈的内外关系,特加注意。不仅注意中国文化放射于其他文化的影响,也将注视中国文化在发展过程中,域外文化曾有过的影响。
  本书目的,除学术兴趣外,也不辞冒天下之不韪,拟对国民自大心态的偏差,尽规劝谏诤的努力。
  万古江河,昼夜不止。谨以此书,向千百代的祖先,献上敬礼!


  在天命观念的大框架下,周人不能仅仅谴责商人失德,也不能仅仅不时地告谕自己后代,而必须要建立一套历史教训,以为警惕。
  傅孟真(斯年)提出夷夏东西对立的观念,以为周人认同于夏人,自认是“夏”,而视商人为东方的夷人。如果由上述角度看历史,则夏商周三代嬗替的秩序,毋宁是周人的历史观。“夏”之地位提升为三代统绪之首,未尝不可能是由于周人从新石器时代晚期几个古国之中,特别表彰夏人的地位而造出“三代”之说。
  到了东周,“三代”更成为古代黄金时代的代号。其中缘故,可能是周人自居为正统,向古代投射为三个连续的朝代;可能是西周已亡,可以将三代当作一贯的朝代系列;也可能是春秋时世不宁,时人遂投射其理想于遥远的过去,缅怀一个已离去的好时光。


  南方的开发及其融合于北方的文明,使中华文明的内涵更为丰富。南方的文化传统,一样源远流长,其生命力强劲,不下于北方的系统。因此,南北交汇的后果,是两套系统的焊接与融合。


  封建制度崩解后,重组国家秩序,百姓从封建束缚中离解为个人,但又以个人的身份,纳入国家组织。中国历史上编户齐民体制内的个人,不是古代希腊城邦的市民,也不是今日主权国家的公民。
  齐民是隶属于国家统治机构的百姓,是这一个庞大共同体的成员,但并不能分享共同体的主权。主权是属于统治阶层的,并不属于编户齐民的百姓臣民。从战国时代到今天,中国两千余年的历史上,编户齐民的体制,其实变化不多。


  中国的农业,在战国时代,即已倾向于精耕细作,种植面积扩大,牧地减少;动物性蛋白质供应不足,豆类的植物性蛋白质,填补了这一缺失。
  农业栽培食粮不足时,采集的食物可能占了相当比率。首阳山上的采薇人,不是只有伯夷叔齐!
  肉食,这是贵族们的享受。狩猎固然是贵族的活动,一般人打几件小野物,也是补充食物的一途。


  中国古代,各地的生活资源及习俗,都在交流与传播之中不断融合;然而,即使上层社会逐渐有同质化的趋向,地方性的特色,仍保留于下层。战国时代,中国的文化,仍是多姿多彩,未见一致。秦汉的统一,在政治上定于一尊,但人民生活方面,不论日常起居,还是岁时节庆,依然是多元并存。


  经过商、周两次整合,中国地区的北部,已有强大的王国,将其他族群,纳入同一政治秩序。同时,一个优势文明也将各地统治阶层转化,吸纳于同一文化秩序。
  春秋战国时代,接续已经发轫的动力,扩大了这一文化与政治秩序的领域,中国文化的本质,在这一时期,也呈现其主要的特色。此后又有两千余年的成长与变化。


  两河流域与尼罗河流域本来是颇有活力的文化核心区,但没有扩而大之,走向一个庞大而持久的文化圈,却是从此以下,不断分分合合,以致两大古代文明,终于淡出历史。
  中国北方以黄河流域为主体,晋陕甘黄土高原、黄河中下游的黄土平原,与渤海湾沿岸的冲积平原,三者联为一体,虽有山地,都不是难以逾越的天险。南方长江及汉淮,又是一番地理景观,河川湖泊,处处有之。五岭以北,均由河川联系,虽有山岭,也不成障碍。南北两个地区之间,也彼此密接。只有四川盆地,有高山峻岭隔绝内外,自成格局;西南及西北各地,也不在上述南北两大区域之内。
  两区之间,因为彼此密迩,交流频繁,所以南北两个不同的文化系统,经常接触,也不断抗衡,其引发的刺激,遂可成为文化发展的动力,最后却又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融合为一个内容丰富的复杂文化系统。这个文化系统更以其融合后的庞大能量,构成一个动能强大的核心体,不断吸纳四周的文化,不断成长,也不断深化。
  两河与埃及相加的面积,其实也与中国江河汉淮诸河的古代中国相当,只是,两者之间隔了一个大沙漠。是以,两个古代文明,虽有相当接触,不能有中国南北之间那样的密集交流。凡征服者,都只能马上取天下,而不能有文化的涵化能量,将这些不同的文化系统,融合为一个可大可久的文化核心。


  战国的列国体制,是政治上的多元,各地出土的战国文书,其实都用同一系统的文字书写,虽有一些字形歧异,但大体相同。中国地区只有单一书写系统,实与中国文化的融合,有密切的关系。


  埃及古代文明的宇宙观,则可以解读为定于一尊的多元系统。尼罗河灌溉区内,自成一个自足的格局。神祇有地方性,但又隶属于同一神统,各有职司。埃及自我充足的宇宙观,于封闭在尼罗河流域时,可以予人自满自信。但在新王国时代,埃及人向外扩张,接触了异地的文化,这一套观念即难以自圆其说,也使埃及人失去了信心。


  中国地区的古代文化,也逐渐形成二元融合的基本观念。阴阳、男女、上下、动静等都是对立的,却又是彼此互补的。
  也许因为周人秉持这种想法,周人于取代商人主宰北方时,能以封建制度吸纳商人族群,随同分封的王子,在各处立国,并且周人与当地的“野人”,亦即土著民族,可以共存。
  周人的政治秩序及文化秩序,其实都是多元的。这一个定于一尊,但又多元的格局,较之尼罗河流域格局,虽然类似,但有很大的包容性,以其消长与变化,解决对立之间的矛盾。


  人类自古以来,对于天人之际、生死之间、善恶之分,都有所关心,即所谓的终极关怀。
  在轴心时代,佛陀、孔子、希腊诸贤人、犹太教诸先知,都是重要的划时代人物。这些圣哲提出的观念,各别为其后世发展的文化,定下了基调。
  亚述与埃及于轴心时代,都未有足够的大突破;反在中东两大文化的边缘,希腊与以色列,出现了一系列的突破,然后两个文化系统合流,汇合为基督教信仰的丰长传统。
  春秋时代,孔子提出了“仁”的观念,将人性与宇宙之间的道,结合为以人间秩序为主轴的思想体系。于是宇宙、人世、心性等都可统摄于儒家的思想之内。
  中国地区的情形,广大地区的古代族群,在密切接触的过程中,有同一文字系统为文化发展的载具,遂能有源远流长的发展。在大突破终于发生之后,人间的关怀,二元的动态及互补,遂成为中国文化系统内主要的思想模式。


  秦代的地方官吏,多以秦国的军人担任,这是征服,不是包容。


  汉制,非军功不能封侯,非刘姓不可封王,这是一个封闭的团体。


  四百年的长期安定,汉代各地区之间,人才、观念与物产都经过不断的流动与周转,各种资源匀散于全国各处,形成中华文化共同体的内容。中国文化的主要部分,至今称为“汉文化”。中国人口的大部分,即使渊源不同,也自认为“汉人”。这些称谓,在汉代政权已经终结之后,仍旧长期沿用,以至于今。


  秦汉中国,经过春秋战国的分裂,终于形成大一统的格局。这一庞大的复杂体系,因其中的开放性,而有不断扩张与调节的空间。
  也正因其可以调节,其复杂性得以加强。开放性与复杂性,使中国的皇帝制度与天下国家经常呈现调适的不稳定及弹性。


  精耕农业要求投入大量劳动力。在农忙的季节,投入的人工尤为密集的巅峰。忙季与闲季之间的劳力需求,既有相当差距,农家就必须储备足够的劳力,供忙季之用,又要有足够的非农工作,吸收闲季的多余劳力。
  血缘组织,可能即以大家族的形式,构成一个共同体,以储备大量的劳力。
  男女分工,所谓男耕女织,则是以妇女为后备劳力,于农忙时从事农作,平时则操持家务,也生产以纺织为重要项目的农舍手工业。农事稍闲时,男子也将多余的时间与精力投入手工业生产,以博取非农项目的收入。
  精耕农业与农舍手工业之间,相辅相成;前者提供食粮,后者补足粮食以外的生活必需品。同时,农舍手工业的产品,也可以作为商品,为农户增加非农业性的收入。


  战国时代以来,中国已有一个干线道路网。汉代的大都市,全都在这一网络的干线道路上。
  中国各地,经由市场网,有商品的集散与流通。市场网依附于道路网,以经济交换功能,将中国凝聚成为一个难以分割的经济共同体,其整合的坚实,竟可超越政治权力的统合。


  中国的思想家们,有延续,也有对立,百家争鸣,各擅胜场。
  秦政之时,独重法家,其他学派无不遭受压制。汉兴之初,人主与民休息,黄老之学是主流,百家也渐有传人。汉武帝以后,独尊儒学,又压抑了其他学派。
  秦汉时代毋宁是经历了一次全盘整合;先秦思想学派,如百川汇海,终于综合为中国文化的思想模式。
  《吕氏春秋》与《淮南子》,是整合工作的两次尝试。这两部书的内容,都糅合儒、道、法、阴阳、五行……其讨论的主题,也都包罗天文、地理、人事、政治、礼法,堪谓百科全书式之作品。
  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天人感应的理论结构,则融合儒、道、法、阴阳五行为庞大复杂的系统,诚不愧为综合先秦诸家,集其大成的学说。
  在这一整体套叠的诸项系统之中,常态是各部分的均衡,也就是阴阳与五行的均衡。天然影响人事,人事也影响天然;社会影响个人,个人也影响社会。
  董仲舒的宇宙,竟与近代牛顿的物理世界有相似之处:两者都是有条理可循,能为人理解,人力也能有所影响的宇宙。


  这一次长达一百余年的运动,推源根始,当在汉人肯定宇宙秩序的整体性及可以推知的规律性。汉代的知识分子,不断努力建立一个庞大的知识系统,以与大一统的人间秩序互为表里。


  中国走向南方的经验,与走向北方、西方是完全不一样的。北方、西方因为都是以畜牧为主,中国的农业经济几乎打不进去。
  南方的世界,并没有到达很高的精耕细作水平。汉人进入南方,整体说来,是一个全面向前推动、渗透、同化的过程。相对来说,北方是冲突和敌对,南方是一步一步地归并到汉族文化区之内。


  佛教进入中国,对于中国而言,其重要性不下于基督教进入地中海世界,而且大有过之。佛教未能完全笼罩中国,却激发了一个中国的本土宗教。自此以后,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始终是儒、道、佛三家互相激荡,互相影响的结果。


  在经济方面,先秦至汉初,本有相当发达的城市经济,但自从汉武帝以后,中国逐渐形成以小农经济为本的农舍手工业及市场趋向的经济体系,借全国性的道路系统整合为一个整体网络,各地的互依性甚高。从此以后,这一经济形态常存于中国地区,经济体系的整合,也加强了文化秩序的内向聚合。


  罗马衰亡以后的欧洲,其变化十分剧烈而深远。罗马的地中海秩序,蜕变为欧洲的基督教世界及列国体制。
  秦汉建立的中国文化秩序,并未随东汉覆亡而消失。三国两晋与南北朝三百余年,正是重整这一普世秩序的过程。隋唐秩序是秦汉秩序的延续,也是秦汉秩序的扩大。秦汉秩序的若干成分,在这一重整过程中,有相当程度的增减、转变与调适,却不是彻底的改变。


  东汉末季,中国曾有大疫,当时南方林莽未辟之处仍多,地方潮湿,传染病最易传布,沸水饮茶的习惯,无形中有了一道卫生防线。自此以后,中国未再有过汉末那种规模的大疫。


  自从赵武灵王时,胡服已引进中国,而且短褐、犊鼻裈也便于工作时用,但中国服装仍以宽博为主。南北朝至唐代,北方胡服,随着外族进入中国,中国的衣服渐渐走向窄袖贴身,上身着衣,下身着裤。固然每一个时代有其风尚流行,尤其妇女服装,自古即经常变换时尚。总的方向,中古衣服水袖长裙,比汉代服装称身。
  男子首服也由冠逐渐改变为幞头,亦即原为布帛裹头的软巾,一步一步演变为有了固定式样的帽子。


  酿酒是中国固有技术,自古以来,五谷均能酿酒。唐代自高昌引入葡萄酿酒的技术,是水果酒之始。
  瓷器是中国特产。世界各处人类,早在新石器时代,即分别发展了制陶技术。但是用高温烧制高岭土的瓷坯,加釉,形成半透明的表面,这种真瓷,则是中国发展的特殊工艺。
  纸张是中国另一特产。但是考古所得实物,西汉已有纸,甚至早到战国也有可能解释为“纸”的古字。晋代仍有竹简,则其时用纸还不普遍。隋唐时,纸已普及,以南方为多。


  宋元的变化,大致可归纳为多元文化的刺激、专业化的专精、市场的需求等三个方面,都有助于元代在宋代已具有的基础上,向前又推进一步。


  宋代儒家发展的理学,其实不是单纯的学术活动,其内在动机应是尝试建立内圣外王的“道”。士大夫不再有世家大族的力量为其后盾,于是同气相求,不免借讲学与交游,编织为庞大的社会关系网络。


  明代的中国,从元代脱身以后,其实并未出现新的活力,反而自囿于空洞的天朝大国框架,放下了元代曾接触的各种外来文化,一味保守中国文化,并且基于防御的心态,一切定于一尊。


  数种明代引入中国的新品种,当以玉米、番薯、马铃薯、芋头与花生最为重要。这几种作物,或可在山地种植,或可在沙地栽培,将过去认为无法使用的土地,一变为农田。中国华南与西南多山,沿海、江心又多新生地——凡此都可转变为生产食粮的佳壤!
  主食之外,新引入的蔬果,如南瓜、西红柿、胡萝卜、菜豆,甚至辣椒,均使中国的食品资源更为丰富。


  大洋航道的开拓,终于将全世界人类社会,经由经济网络联结为一体。
  有明前半段,中国政府禁止人民外移。然而人口移动实际难以禁绝,而且宋、元以来已移居海外的人民,早就形成社区,只是朝廷不予承认而已。
  在西方列强角逐于风涛之间,强力建立殖民帝国时,明对于已在海外有基业的中国人,取缔防范,甚至如郑和械送旧港头目,回国处死!以致华人只能以非法手段,全仗民间财力物力,与西方诸国及日本抗争于海上。过了16世纪,中国遂不再有参加海上竞争的机会了。


  明代的经济发展,大率是宋元(尤其南宋)发展过程的延续。其中新出现的因素,则为大洋航道开通之后,中国的外销市场扩大到欧洲与美洲,中国获得顺差是大量白银。这一变化的主调是中国卷入初期的世界经济大网络。
  南方,尤其江南直接获得实际的顺差之利,快速地形成中国经济发展的龙头地位。中国国内区间的差异加大而“波及”的效应,也带动了一些地区的经济发展。
  凡此变化,在庞大的中国文化—社会—经济复杂系统中,其形成的效果,还不足撼动整体的稳定。资本主义萌芽了,却还不能茁壮。


  阳明学本身,即十分宏大的理论系统,影响近世中国的思想极为深远,甚至泽及东瀛,蔚为东亚文化的重要成分。


  明、清之交,国亡家破,顾炎武、黄宗羲痛心之余,对于中国的文化,包括政治制度与思想方式,均有深刻的检讨,其破陈立新的精神仍是与嘉靖、万历以来的文化风气,有传承,但也有批判。这种风气,堪称中国近古以来的一段启蒙精神。如果没有清代严酷的威权压制,斩断了这一段反思的检讨与创新的尝试,中国文化后来的演变,或未必再有三百年的僵化。


  地缘、职业与祭祀活动构成的同乡观念,实为皇朝政治权力之外的社会认同。在政治权力触及地方利益时,地缘性的社会力量即可能发挥牵制,甚至抵消政治权力的作用。
  另一种社会力量,则是以宗教信仰相结合的民间宗教组织。虽然儒家具有相当程度的宗教性,有其教条与仪式,但是儒家学说是国家权力的正统之学,儒生经过科举方成为官吏,与皇权共同掌握国家的权力。佛、道两家,本是出世的信仰,而且经过长期磨合,正宗的佛教与道教都已适应国家权力,足以共存。


  西方科学对中国有长远影响者:①历法;②绘制中国地图。


  一个社会的解体,反映这一群体没有了凝聚的共同意识。明代后期颇有对于中国文化的讨论;明亡前后,有识之士更对中国文化有过深入的反思。但在清代康、雍之后,一方面思想定于一尊,另一方面烦琐学风占尽知识资源,再加上经济繁荣、生活逸乐,少有人能深刻地思考根本问题。于是,中国只剩下一个依靠习惯反射神经维持的肢体,却没有主导神经中枢的思维能力。


  辛亥革命是人心思变的爆发点。孙中山的革命理念,若单纯在于驱逐满人,他的民权思想,能与黄宗羲等人的反思相应,民生的主张也与中国传统思想的平均主义相应。民族主义的诉求,则触动当时全民悲愤的心弦,成为国民革命成功推翻清王朝的主要原因。
  孙氏寄居海隅,无所依恃,却仍能号召全国,其实即因为他的理念正是“民族主义”与建国理想,是中国当时救亡图存希望之所系。国民党北伐能够成功,也是因为中国人救亡图存的强烈愿望。这一情势,使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三支力量愿意与蒋介石合作,使北洋集团无力对抗,也使张学良挈东北归顺。


  从“九一八”到“七七”,日本步步进逼,企图将中国一块一块吞下。危机之下的中国救亡图存之心愈切。
  此时,全民一心,本来不受中央号令的地方军阀,也全力支持抗战。
  中国国力不足,全仗地大人众,死撑了八年!中国折损兵员数百万人,包括将级军官一百余人;平民死于炮火轰炸者及因为逃亡而死于饥馑疾病者,不下三千万人。
  这一次大战,中国人炼铸了强烈的国族意识。中国固然也是一个文化观念,但其中也容纳了许多地方性的差异。20世纪的中国国族,竟形成一个世界最庞大的共同体!


  中国的儒家天下,是一个普世秩序,本来不必以国族为号召。
  中国革命由反满兴汉,演变为反对西方帝国主义,又转变为孙中山“内部各族平等”及“联合世界平等对我之民族”两项诉求。
  近代中国建构国族的方向是聚异为同,恰好与欧洲近古诸族为了摆脱天主教秩序,而各自建构祖源的方向背道而驰。
  中国成为多元的庞大共同体,实为世上所仅见。


  中国近代思潮承受国族多难的强烈刺激,为了奋起自强,不能不有见贤思齐之想,企能在学得西法之后,保种救国。这一危机感,使许多人扬弃自己传统,拥抱西方文化。其后果,则是以“革命”一刀切断过去,五四新文化运动毋宁是这种风气的总汇。


  19世纪以来,中国在国际交往上所经历的挫折与屈辱,造成了中国人自卑与虚骄的复合情结,对于自己的文化传承,由怀疑而至扬弃。
  中国从来不能遗世而独立;中国的历史也始终是人类共同经验的一部分。
  在今天,如果中国人仍以为自己的历史经验是一个单独进行的过程,将不能准确地认识自己,也不能清楚地认识别人,必须要调整心态,从中外息息相关的角度,认识自己,也认识世界别处的人类。
  我们人类曾经同源,经过扩散于各处后,又正在聚合为一个共同的社会体。各处人类曾走过不同的途径,又终于走向共同的方向。我们曾有过自己的历史,这些独特的历史,又终究只是人类共同历史中的不同章节。
  中国的江水河水、印度河、恒河、尼罗河、波斯湾、红海、地中海、密西西比河、亚马孙河、刚果河……各处的水滴将在本来就分不开的大洋之中,难分彼此!万古的江河,不只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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