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燕如研究员89岁访谈录
口 述 人:吴燕如研究员
采 访 人:李鹏
视频采集人:宋浩铮
文字整理人:周青松、卢一苇
记录时间: 2021年12月24日
采访人:还有就是您刚才说了一个词,您就觉得你们这代人,就是那种螺丝钉的精神,然后就是党派到你哪就去哪。那包括您刚才说到那个刘崇乐先生,我觉得也很受触动,就是你看他们受到了不管说不公正的待遇也好迫害也好,但是他仍然还去做这种科研。我就想知道像你们这一代人,包括刘崇乐先生你们这几代人就是这么做的动力在哪?为什么到这种程度还要去做?
吴燕如:这个可能你们这一代或者下一代体会不到,主要是事业心,就是对你的研究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你像刘崇乐先生很优秀,美国康奈尔大学毕业,回国以后在清华大学的昆虫系当教授,后来院系的调整就到北京农业大学,后来又调到咱们我们所。他的知识很广泛,我陪他出去到印度,他考察紫胶,是一种虫,就热带植物上的。那种虫子在树干上分泌一种胶,把这个胶融化了以后是紫颜色的,是家具的涂料,唱片做唱片用的那个胶,还有国防事业上很需要。刘先生就此一心觉得他是个科学家,他这方面有知识他应该到印度去研究它,然后把这个移植到咱们热带的地方,结果确实成功了。铲了胶做成各种关键就是国防需要提供国防的产品涂料,他就是一心一意地这么做。然后他开始成立了资源昆虫室,把寄生蜂、昆虫致病菌、还有蜜蜂、寄生蜂放在一起作为资源昆虫。一般认为昆虫是害虫,但是把昆虫作为一种资源,这他的脑子就能够想出。所以成立的一个研究室,他们搞寄生蜂的也在这个研究室里。可是最后文化大革命他也故过去了,这个研究室也成立不了。
采访人:当时您说刘崇乐先生这一批人都是在国外留学回来,其实对他们来说他们在国外也他们也仍然可以做得很好,那时候中国国内的条件包括你去苏联那边的条件都比国内的条件要好,他们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好的条件回到国内来做这个事情?
吴燕如:对于这代老先生我只能用笼统地说,包括咱们的原子弹之父钱三强他们那是跟我们生长的环境不一样。我只能说我们是因为得到党的培养,一直就是周总理的五六年提出向科学进军。因为当时国家要建设,国家成立了没有各方面的科学工作者建设那这国家怎么生存?所以周总理提出向科学进军,这样才把我们这些年轻的选拔出来送到俄罗斯送到苏联。至于你看就像现在有很多高科技的人才做出的成果有很多是留学苏联回来的人才,当然像我们这些生物学科不那么轰动,也没做出那么惊人的成绩,他们那个上天的下海的那个潜艇有不少都是留苏的。或者后来60年代以后还有送出去一些也拿到苏联的博士学位,我们年纪轻,学四年回来拿到这个副博士,还送出去了一批比我们年长的到那去做实习生,像廖丁先生就是朝东他们的老师的老师,他们年长一些,所以就是不读学位。因为语言呢还是比较困难,俄文确实不好学,俄文和德文比较接近,变格变位很复杂。所以我觉得没法跟上一辈科学家比,但是我们也尽力地去做了,反正就做到这一步,没法再上去,条件所限,时间所限。
采访人:您太谦虚了。
吴燕如:不是,确实各各个方面的因素,好多这不好说了。
采访人:就我采访了很多包括大学里边的这种教授,也有这种年龄的,我觉得在中科院里边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感觉,就是像你们这些老辈科学家包括甚至上一辈的,我觉得这些人他们家国情怀还是比较浓的。和这个他最初中科院成立的使命,和包括最初的这这一批人像这种老先生他们这种精神的传承你觉得有关吗?
吴燕如:有关,我们也看到他们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是不是?他们能够牺牲小家顾大家回国,做那么多科学,带着我们这些年轻人,没有他们带也没我的今天。当然我是例外,给我送到苏联去,这个你要像我的导师也是卫国战争的时候受了很大的苦。我在他们那个研究室也有一个老的老师,她的丈夫卫国战争捐躯了。在列宁格勒单身的女人特别多,就是因为她们的丈夫都为国捐躯。我们在那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到国外学习那个气氛,我们在国外在俄罗斯学习都由大使馆管理我们,我们一般的除了念书没有自由活动。大使馆组织我们听国内大事件的报告,找个大礼堂,到列宁格勒大学大礼堂在那听报告,完了回来讨论讨论。
好多可笑的事,国内全民皆兵,我这跟你说个笑话,全民皆兵各个研究所就抽时间都踏步喊口号,这就全民皆兵。我们的一个宿舍住了一些中国人,然后把我们集中起在一个小小的比这大不了多少的一个小院子里。那个列宁格勒它靠北呀,靠近北纬60度天黑得很早,早晨的六七点钟也不会天亮。早晨叫我们6点半起床跑到那个院子里一转圈1234 喊着口号,我们也学起国内全民皆兵。还有苏联的教官教我们打枪,教我们三点一线怎么打枪。国内有什么活动我们呢在国外一样要学习。那个中苏论战是九评,前头还有几个评我们也都知道。最后我60年10月份回国的时候集中在魏公村外语学院学习九评2个月。然后就是要我们提高认识,和党的思想保持一致。这样我们学了两个月,回家到第二年我就上班。所以在苏联的学习不是说你随便出去玩,上这逛上那逛。所以现在有很多到列宁格勒旅游的问我这儿你去过没有,那儿你去过没有,我没有。我们唯一的自由是到周末,我们三个女同胞最爱看芭蕾和歌剧,买最便宜的5个卢布的票坐到最高层,听歌剧那绝对的一种享受,我们只有这个是被允许的。
就是说我们在苏联学了4年,没回过国,没一次回国。后来告诉我两年可以,学两年当中回来一次。我们爱国呀,自己攒钱。我们一个月700卢布,我们就省吃俭用,当然没饿着啊,攒钱到两年的时候回国探亲。你没结婚,你还有父母啊。后来一个命令下来,结婚的人可以买票回来,没结婚的不允许。结果,我们特别爱国,我们把我们攒的那些钱上交。后来到最后中苏两国那个政治上的矛盾,最后跟我们说就是这样,回国的时候任何苏联的物品不要带。我们很听话,不带。结果个别的有的带了个自行车,国内那些城市还很贫穷啊,带了个自行车,回来受批判。我们出去是国家派我们出去的,我们在内的一切行动都要听国家和党的话,我们平平安安地回国为国家做贡献。基本上就是一个现在的年轻人,我估计他们听了不大理解,这些人傻太听话了是不是?我们不会有这种想法。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2-26 23:08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