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从互联网到区块链，再到最近的元宇宙，人类社会的信息呈井喷的态势。同时，这也导致人类开始重新审视当今经济社会运行的基本原理。自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对于传统的新古典经济学的质疑就不绝于耳。十多年前，在笔者还是研究生的时候，就加入到改造新古典经济学的浪潮中。从那时候开始，不管是主流经济学界还是非主流经济学人士，都在逐渐向一个声音靠拢：经济系统是一个复杂系统。

传统的新古典经济学往往喜欢假设一个完全竞争市场，在其中人与人是同质的。但这与现实显然是不符的，因为人应该是异质的，而人与人之间的异质性会导致经济系统的复杂性。不过在经济系统还不是那么复杂的时候（比如产业数量相对较少，产业关联性不那么广泛），完全竞争还是能较好的刻画经济人的行为。但是，随着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新的产业不断涌现，产业关联性越来越广泛，这种异质性对于经济系统的影响愈发显得重要。所以哪怕是主流经济学界的学者也开始将异质性考虑进新古典经济学模型中，较为知名的便是“异质主体的随机动态一般均衡”模型。

不过，研究异质性以及经济系统的复杂性，有一个人走得更早，他就是圣塔菲研究所（SantaFe lnstitute）的布莱恩·阿瑟（Brian Arthur），他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提议将经济系统看作一个复杂的演化系统，并将自己所研究的经济学称之为“复杂经济学（Complexity Economics）”。经过近40年的时光变迁，复杂经济学从默默无闻，逐渐变得为公众所知。阿瑟曾出过一本书《复杂经济学》，但是看过的朋友都会发现这本书很难作为教材。

首先，《复杂经济学》这本书与新古典经济学不同，它没有理论的地基。新古典经济学教材是从一些基本的假设出发，然后经过严格的数学推演逐渐构筑起经济学的理论大厦，这是受到欧几里得《几何原本》的逻辑演绎体系影响的结果。因此，即使有人反对新古典经济学，也往往是质疑其基本假设的合理性，而不会反对其数学的逻辑演绎体系。但是，《复杂经济学》没有这样的逻辑演绎体系。

其次，《复杂经济学》更像是一种“宣言”和一些从其它学科（比如物理学）借鉴而来的想法。这的确可以吸引一些年轻人的注意，但是当年轻人随着学习的深入就会发现其本质的缺陷——缺乏地基。特别是，《复杂经济学》将物理学中的非平衡理论引入经济学，以驳斥新古典经济学的“均衡”理念。但实际上，经济学并不是物理学，经济学所说的“均衡”与物理学的平衡态和非平衡态观念也是相去甚远的。经济学中所说的“均衡”实际上指代的是人们之间的某种“共识”，但是人们之间的“共识”可以是演化的和多样的，因此“多重均衡”才是常态。但是在阿瑟的理念中，新古典经济学中的“均衡”就是一个简单的静止状态，这是将物理学方法套用到经济学中的不恰当认知。

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对新古典经济学越发深入的学习，相比于十多年前，我对于复杂经济学的看法在逐渐发生改变。在现在的我看来，复杂经济学最终只能建立在新古典经济学的地基之上。

简单来说，什么是复杂经济学？

复杂经济学就是异质主体的新古典经济学，仅此而已。

在我最新出版的书《涌现秩序——技术与文明的演化》，其中的“经济篇”和“社会篇”可以作为“复杂经济学”教材内容。“经济篇”介绍新古典经济学，“社会篇”介绍异质主体下的新古典经济学。与布莱恩•阿瑟的《复杂经济学》相比，从知识传承和授课体系上来说，应该会更好。

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在经济学的大学课程中逐步引入复杂经济学将是一个大趋势，我的书《涌现秩序——技术与文明的演化》在此算是抛砖引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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