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冯老师的女儿又送来二袋蔬菜。远远望过去，戴着口罩，穿着有志愿者标识的蓝大褂，在门口与老伴细声说着话。“封控连三月，菜蔬抵万金”。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推来推去好一阵，听到说是要好朋友送的，送多了，客气话，这个时候谁家还多蔬菜啊。恭敬不如从命，约定下不为例，看来是拿了下来。阿弥陀佛！

其实当家的老伴早就在担心，自个盘算着呢。看得出来，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吃饭的米还有些，菜实在是收紧的急。刚才就在阳台上盯着我伺候的那几盆花，发呆了一好阵，原以为有雅兴在赏花，待满心高兴迎上去介绍一二时，原来是要将花盆里长得卖相不好的拔了，腾出来准备种葱。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

欣喜归欣喜，心痛归心痛，救急不救囷，困在家里的日子，一家子没有菜，况且一日三餐，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营养、营养、营养……仿佛断了后续的营养就像打“抗疫”这仗断了弹药一样，不求全能，可也得有料才是。当家的乱了阵脚，全家都乱了方寸，都忧心如何才能平稳迈过眼前的这个坎才好。

屯的菜不够了，留的药不多了……原本以为照计划可以安排妥的，谁知一变故，终于开始变得莫名的焦躁，一阵从未有过的置身其中而备受压力的收紧感。楼道里传来的只有做核酸时才有的脚步和凌乱，不再有熟悉的家人回家开门的钥匙声……沉闷、空虚，压抑的时间不再流动。

缺！缺菜、缺米、缺油、缺盐……时代辈出英雄，团长横空出世，抱团取暖，就连搽屁股的手纸也必须组团去采购，几乎到了无团就没有任何后续来源。非常时期，楼栋里原先相识的、本不相识的……蟹有蟹路，虾有虾路，这座城市、这栋楼，蕴含的文化底蕴彰显了尚存不息的市民精神。有人挺身站出来，自发组织起来，以一己之力助一方安康，以自己的资源、能力寻找可以为大家生活必需品提供排扰解难途径；以自己的信誉、精力担当起帮助解决售后货物价格、质量，还要抚平看似“一地鸡毛”的众口难调。

微信接龙和整理，每一阶段都是费力、费时间的不讨好营生，而且只要有其中一环的疏忽、遗漏就丧失一个购物机会，微信群里一而再的提醒、催促那是常有的。寻找资源、货物启运、报批审核、到货搬运……某件货物的团长，零零碎碎，事无巨细，都要时刻盯着，无私付出、责任担当……一件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物品在这个时候，要到手里就别提会有多少曲折险情会发生，会有多累、累人。

无奈，至今都对不准几个人的真名实姓，可都默默无闻做着无私奉献、令人信服的事情。虚拟的网名安排妥妥的是真实货物，生活中都是戴着口罩半遮面的模样。疫情使每一个人都以各种方式表现自己，也因为团购与每个人保持密切联系，应“疫”而生的团长就犹如“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天然，也像“万物都从你而来”的奉献，众多松散购物团的团长，站在最靠前指点江山的要算是最“劳心费神”最“事无巨细”、而又无职务无权力的战时“楼组长”。“团长”、“楼组长”既是众望所归的当然，也是众所呵护的必然，不要在她（他）们无私出力费神的同时还寒了她（他）们的心。

看“翁敏”这名字和风风火火的做派应该是一位年轻女性企业管理者，连楼道群的名字，也常被改为“行动力”“核酸日”“大礼包”等提气、醒目的标识，一目了然，循序的组织落实步骤，温馨的团队激励插曲。常说重要的事说三遍，而她在提示时，@大家，可不止三遍，这是一个居民群体，有老的老，有少的少，说个五遍六遍，不厌其烦是具体对象具体对待的处理方式。在市场向计划系统切换瞬间，她所做的是在不能主导资源调配时，利用有限的自治调配，给楼道里每个居民创造了合理利用市场经济缝隙的时空。

到现在，或许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在这个楼里究竟曾经有过多少“团”，而每一个“团”都实实在在解决过每个被困在楼里人的生活必需品。应一件所需的物品而发起的团购，应封控在家不能出户而生成，这是一群实实在在的人，在做着实实在在的事。她（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名有姓，而都干着不留英名的凡人小事。至今，只有在核酸检测时才能出屋，看到的也只是一群戴着口罩遮住的脸，她（他）们是美丽的、英俊的，他（她）们的身影是挺拔的、不屈的……那一时刻，让我们每个进出这栋楼的居民感受到了这个群体的温暖和力量。

“团”应有所需求而生，也应时过境迁而关，自我创造性地安排了这群人的命运，也决定了这栋楼的体面和秩序，这是疫情以前所没有想象过的。原先大家都很忙，各自忙着上班、烧饭、管小孩……如今，见面是戴着口罩的邻居，不见面在网络上是群友，每天聚在一起团购，谁家缺菜，谁家缺粮……微信群里招呼一声，剃头的剪刀可以有，流行的演剧可以看，种菜烧菜的经验可以交流……叽叽喳喳之间，默默自救，互相帮衬，仿佛闻到了令人怀念的以前上海老弄堂的那种烟火气、人情味，悄然又回来了。

有些物品是“团”不到的。封控前配的药不多了，团长通过居委会去联系，众多邻居及小“团长”也出了好多主意和方法，但药这个物品，确实是件“小众”针对性极强的物品。当我得到消息说配到药的那一刻时，握着手机的手从来没有过的不愿放下。封控后所急需的药品给送来了，京东快递，他应该很忙，没有时间与我多聊，只是说没有办法直接送到我的手里，东西就放在小区门卫这里。东西不大，一个小盒子。向他表示感谢，并嘱咐他注意安全保重好自己，只听到他也说了声谢谢！如果不是他很忙，我应该还会与他连线说些感谢的话。老伴在一旁听到我们在对话，以为会去拿药，忙不迭的要准备零钱，顺便给这快递员，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

凡事过往，想看看她（他）们露出的脸，看看一张张绽放的笑容，再道一声谢谢：是你们的善良，唤醒了人性、拯救了灵魂，让楼栋里的每个居民维持了日常生活秩序，给予了一个人体面和尊严。

疫情使我们改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