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后最重要的第一件事是：购买医疗与意外保险，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传统文化或习俗中，喜宴等场合给的份子钱，是现代社会保险的雏形：人有旦夕祸福，一人有难、八方支援。伴随现代化，人更加独立，离开过去居住的社区与亲友，更加依赖银行、保险等金融机构。公司通常都给员工缴纳医疗与社保，自己购买合适的人寿与意外险作为补充，所以不必过于担心。没有用于消费的薪水是投资，培养合适的消费与投资观念，影响生活的幸福与满足感，是最重要的第二件事。

钱的使用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正如鲁迅所说，“钱这个字很难听，或者要被高尚的君子们所非笑，但我总觉得人们的议论是不但昨天和今天，即使饭前和饭后，也往往有些差别。凡承认饭需钱买，而以说钱为卑鄙者，倘能按一按他的胃，那里面怕总还有鱼肉没有消化完，须得饿他一天之后，再来听他发议论。”[1] 在校就读期间，虽然可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是普通学生并不独立，因为有父母的津贴，所以不必过于担心生活状况。工作以后，有了自己的收入，自给自足，才算得上独立生活。

在校课程通常不涉及消费或投资的内容，因为不同家庭的经济状况不同，父母的言传身教更加适合子女。好评如潮的《小狗钱钱》是让孩子与家长共同成长的金钱童话：承担责任获取零花钱，克制立刻花钱的冲动，培养合适的消费与投资观念，为长远做打算[2]。小时候的玩具、中小学时期的服饰手机的消费，压岁钱的获得与使用等，都可以作为实践的时机与场合。当然，学习成绩、兴趣爱好的培养最好不要用金钱作为激励，因为可能腐蚀对学习的态度[3]。一些年轻人受广告的哄骗，因为网贷申请过于便捷，过度消费而导致背负沉重债务。平衡消费与投资的关系困难在于：年轻人未来有很多不同的发展方向，养老退休生活过于遥远；另一方面，月收入对比房子汽车等大件商品是杯水车薪，反而一杯奶茶能够给当下的自己带来快乐。但也正因为时间跨度大，伴随时间成长的复利是年轻人养老投资最好的朋友。

养老投资的目的与基本概念很简单：购买未来会增值的证券，比如储蓄、债券与股票等，但是有很多的具体知识需要学习与实践。证券的价格随着时间与市场等因素改变，是个随机变量。统计学中有马尔科夫毯（Markov blanket）的概念：一个随机变量只与最近邻的因素相关。打个比方，人的基因只由父母亲的基因决定，不再与祖父母的基因相关，虽然父母亲的基因由他们的父母亲决定。证券的价格只由供求关系决定：证券交易市场的实时价格正由买卖双方寻求的价格与数量决定。问题在于供求受很多其他因素影响：广告新闻等信息、产品的口碑、公司的声誉、消费者或投资者的心态变化等等。普通人能了解的只是部分影响因素的部分信息而已。

投资时的可能担心非理性的泡沫，分析是否有泡沫必须区分流量与存量的意义。关于日本经济的“失去的二十年”，有一个广泛流传的说法：东京土地的总价值，超过了美国土地价值的一半，所以广场协议时期的日本经济泡沫巨大。仅从这个说法无法断言日本是否有地产泡沫。纽约上市公司的总市值大于全球其他国家总市值的一半[4]，并不说明纽约有金融泡沫，因为碰巧全世界最大的两个股票交易所都在纽约（NYSE，NASDAQ）。某公司股票的总市值，某地区的房地产总价值虽然是存量的概念，但是却不能类比物理中的蓄水池[5]。蓄水池总水量=水流速×蓄水时间，符合物理直觉。某公司总市值=股票交易价格×股票数，却没有经济意义，因为价格随流量改变。如果有大股东突然某天抛售10%的苹果股票，那么苹果股价必然大跌，新的价格在一瞬间更新了所有的苹果股票。股票价格（信息）的传播速度是光速，流量价格瞬间影响所有存量的总价值；蓄水池的水量是物理量，不会瞬间改变。举个科幻的例子，如果钢铁侠免费公开核聚变发电的原理与制造工艺，那么石油公司的股票可能瞬间变成废纸，虽然石油仓库里的还是石油。所以如果非要计算股票总市值或房产总价值，必须记住这是个动态的概念，变化区间很大。

日本90年代的确经历了房地产泡沫的破裂，有两个思考的角度：从金融机构或朋友借款的债务数字比较稳定，不如股价房价那般多变；受影响的日本家庭较多，很多都借债购房。如果两个富人在现代艺术品的拍卖中，互相竞价争夺一张白纸，开价高达100亿，我们只会觉得是个笑话，而不会觉得是经济泡沫。拍卖涉及的人数较少，支付使用的是现金，所以影响传播范围很小。有经济过热的迹象时，就像治疗传染病一样，需要隔离减少传播（降低交易量），减少易感人群（提高首付，减少向高风险人发放贷款），逐渐降低影响，防止投资过热的情绪扩散。从日本经济泡沫中获得的教训是：普通人通常风险承受力不强，不要举债去投资，也不要使用杠杆投资。不动产有居住的用途，既是消费也是投资，需要量力而为；买房以后虽然不必担心被房东提前解约，但需要考虑是否有流动资金带来的安全感。

投资中很困难的一点是学习上市公司的财报，个人投资者分析财报时往往觉得头大。如何判断一家公司是好公司，需要以行业的一般情况作参考，因为不同行业的财报有很大不同，也需要研究公司的历史状况，简单来说就是横向与纵向的比较；横向比较时，并不存在行业的平均值，只能在不同公司间对比，但是并不存在风格完全类似的企业[6，p.149-180]。比如，虽然华为、苹果与三星都是手机制造商，但是华为有制造通讯设备的产业，苹果有IOS与App Store等软件业务，三星有重资产的芯片制造业，所以难以横向对比。投资者还需要判断财报有没有被粉饰等问题，有很多复杂的财报分析的重要细节。毛利润增加不能简单地看成业绩提升，因为产品库存增加也可以引起毛利润的提升[6，p.62]。有一些资产，比如广告创造的品牌价值、自主研发成功的技术没有评估，从而成为了“表外资产”，无需在资产负债表中列出，但需要在财报中注释的形式列出[6，p. 68]。

对比不同企业的财报并不容易，对照教科书成功地完成了财报分析，你忽然反应过来，你分析的是财报，而不是企业。好的企业需要平衡不同的目标：1）利润（销售额-成本），2）科技创新，3）内部管理与人才培养；但是不同企业的对这些目标的权重完全不同。一些企业的管理人员受过比较系统的MBA学术训练，倾向于成本削减等财务措施。也有一些企业文化看重创新，追求生产更好的创新产品，比如“管理决策以长期理念为基础，即使因此牺牲短期财务目标也在所不惜”[7] 因此，财报并不反映企业的全貌。的确，投资某公司股票是很困难的问题。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心理学家卡尼曼指出，当人碰上困难的问题时，有时候采用直觉思维，大脑悄悄地替换了问题：我是否应该投资福特汽车的股票，被替换成了简单的问题，我喜欢福特汽车吗；人们随之作出了选择，但却没有意识到原始问题被置换了[8]。很可能很多人都喜欢福特汽车，然后选择投资，结果因为福特汽车股票供不应求，处于价格高位，而不是在低价购入。“有些被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称为幸运的傻子，在短期内很难把幸运的家伙与有能力的投资者区分开来”[9, p. 50-51] 比如，一些人纯粹因为崇拜钢铁侠原型的参考人物伊隆·马斯克，所以很早便购买了特斯拉汽车股票并且长期持有。风险投资一词反映了很多初创企业的倒闭风险。因为幸存者偏差（曾经有不少人追求过母亲，但是我们更容易记住父亲），我们记住了特斯拉。

投资会遇上不少的困难，这些困难并不是劝大家放弃投资，赚的钱都拿去消费算了。投资中可能的困难，告诫我们不要轻敌；轻敌或者犯典型的错误可能将辛苦积攒下来的工资付之一炬，甚至都享受不到消费的幸福感。我们应该寻求更好的投资策略，比如思考低成本的指数基金是否适合自己，寻找符合自己风险承受能力的投资组合。

免责声明：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本文介绍了一些现象与规律，是笔者认可的，也就是说，笔者可能存在主观偏误，请对此进行批判性地思考，寻找合适自己的投资方式。

引用文献：

[1] 鲁迅，鲁迅杂文精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娜拉走后怎样，p.16

[2] 博多·舍费尔，文燚译，小狗钱钱，中信出版社，2021年

[3] 迈克尔·桑德尔，邓正来译，金钱不能买什么：金钱和公正的正面交锋，中信出版社，2012年，第2章 激励措施，p.45-50

[4] Wikipedia: List of stock exchanges,

[5] 国内生产总值是流量的概念，表示一年内生产的所有消费品的总价值。

[6] 肖星，一本书读懂财报，全新修订版，浙江大学出版社，2019年

[7] 莱克，李芳龄译，丰田模式：精益制造的14项管理原则，机械工业出版社，2016年，p.75

[8] 丹尼尔·卡尼曼，胡晓姣，李爱民，何梦莹译，思考，快与慢，中信出版社，2012年，序言，p. XXII

[9] Marks, Howard.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lluminated: Uncommon Sense for the Thoughtful Investor.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