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天蛾：从外星人到战斗机

邹桂萍

村道两侧种了许多夹竹桃，每到春夏之际就开出粉红色的花朵，花团锦簇，艳如流霞。其花美则美矣，但是植株具有毒性，因此我对它向来都是敬而远之。但是，我发现夹竹桃的叶片有被啃咬的痕迹，这让我感到不解：夹竹桃的叶片含有毒素，为何还有虫子取食呢？

夏季的一天，我终于见到这种虫子的庐山真面目！当时，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见到夹竹桃的叶片缺口处露出半个小脑袋，它绿色的口器在叶片边缘来回啃噬。叶片下端的枝茎处露出它的半截身体，看上去是一条肥大的青虫。我弯腰扭头，换个角度，认真端详起来：它的体长约8厘米，身材肥硕无比，好像一根粗壮的手指。它将身体紧紧贴在叶片的背面，只把脑袋探伸到叶片的顶部开始进食。

幼虫一见到我，立刻把头部卷起来，埋在前胸下面，露出身体前部的两个蓝色的斑块。这两个斑块闪现黑蓝白的荧光色彩，看上去像是科幻片中那一对外星人的大眼睛。不过，野外观察的经验告诉我，许多蝴蝶和天蛾都具有伪装能力，尤其是利用眼斑来混淆视听和防御天敌。况且幼虫身上的两个斑块距离头部太远，都已经到胸部了，显然不是眼睛。

和眼睛同款配色的，是幼虫体侧那两条蓝白色的条纹，其纹路从头部延伸到尾部，周围还密布白色小点。这身荧光的蓝白色就是它的警戒色，仿佛在警告天敌：我有毒，离我远点！另外，它还有一条橙黄色的尾巴，和它的肥臀搭配更加显得可爱。

这是什么虫子呢？好奇心驱使我我第一时间去查看资料。原来，这条大青虫是夹竹桃天蛾的幼虫，专门寄生夹竹桃科的日日春、马茶花、夹竹桃等有毒植物，可谓是天蛾界的“毒王”。它的眼睛其实比火龙果的籽还要小，早就和头部一起埋在前胸了，而那对蓝白色的拟眼斑块和它全身的警戒色一样，都是用来吓唬敌人的。

其实，夹竹桃天蛾幼虫刚孵出时身材瘦长，体色为黄绿色，后来才逐渐长胖，并演化出鲜艳的体色。到了化蛹之前，幼虫就会化身为黄褐色，之后爬到落叶堆中化蛹。大约十天之后，夹竹桃天蛾破蛹而出，换上了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服，这时它的体型如同一台未来科幻战斗机。

在夹竹桃天蛾幼虫发生的高峰期，仅一株夹竹桃树上就隐蔽着20几条肥大的幼虫。它们在每一条枝上肆虐，把叶片啃得斑驳，让人在最酷热的天气里顿时竖起汗毛。为了生存，夹竹桃天蛾的幼虫不但能够在体内制毒，而且还借助了隐身术、警戒色等策略来保护自己。那么，它们是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呢？

当然不是，夹竹桃天蛾的幼虫也有天敌。有一次，我看到一只棕马蜂飞向了一棵夹竹桃。它体型壮大，翅膀瘦长，长着强壮有力的上颚。它盘旋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忽然，它从后背抱住一条夹竹桃天蛾的幼虫，幼虫猝不及防，开始扭动挣扎。棕马蜂十分凶狠，一旦咬住猎物就不松口，狠狠地进行撕咬。一眨眼间，幼虫的胸部就被破开，周围皮开肉绽，头部在空中悬垂。

幼虫很快失去抓握力，这时棕马蜂用前足拉住幼虫，后足抓住叶片，一边继续进食，一边将幼虫拖上叶片。很快，幼虫的胸部、腹部，一直到尾部的肉质全都被吃掉，只剩下一根黄色的内脏。不过五六分钟，棕马蜂进食完毕，只把幼虫尾部的一小块肉叼在嘴里，然后就飞走了。低处的叶片沾上了幼虫暗色的体液，宣告着一条生命的结束。

夹竹桃天蛾的幼虫数量庞大，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会沦为棕马蜂的腹中餐，剩下的绝大多数都能活到成年，开启下一个生命的轮回。夹竹桃天蛾成虫的配色是粉绿色，因此又叫粉绿白腰天蛾。它的前翅基部有两个眼斑，加上腹节有一条粉色斑纹，看上去就像一张诡异的人脸。可惜的是，夹竹桃天蛾是夜行性蛾类，其成虫只有到了天黑以后才会出来行动，因此一般很难见到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