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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侮慢语的污染与国家形象塑造

已有 3926 次阅读 2020-8-19 02:00 |个人分类:论文|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侮慢语;国家形象

网络的兴起以及大数据时代的来临,加剧了语言传播的速度与范围及其传播影响。由于历史原因,英语中部分对华裔、亚裔的侮辱性指称词在新的形式下仍然继续在传播,并通过其各种变体以及新词拟构进入并影响既有的词汇系统。如“Chink”、“Chinky”、“Chinkie”、“Chinki”、“Chinc Men”等。通过常用搜索引擎检索,很容易发现的是,“Chink”及其变体在网络上出现的频数已过亿,足见其使用频率高、范围广、影响深,且使用者既有传统西方人,亦包括部分华人自身。以其为代表的民族侮慢语(National Slurs)在网络、媒体上的泛滥,对中国国家形象的塑造已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负面影响。

所谓“侮慢”,根据《现代汉语规范词典》,指的是“轻视慢待,无礼冒犯”。侮慢语正是在民族间的敌对情绪产生以后,用语言对他民族进行污蔑、诋毁和发泄的产物。它的主要危害在于孳生敌对情绪,损伤民族情感,构成“语言污染”。所谓语言污染,指的是字、词、句的使用不规范或受到恶意思维模式的破坏,对语言生活造成负面影响、在语言学理上不宜提倡、在传播领域不宜推广的一类语言现象。

以“Chink”为例。据维基百科,19世纪末,美洲大陆的中国移民激增,白人始称中国人为“Chink”,继而转喻指称亚裔。该词于1874年被首次记录,于1878年首次以变体“Chinky”出现于印刷物。时至今日,“Chinky”仍被英国人用来作为中国食品的昵称。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移民因数量持续增长被北美白人视作生存威胁,时年北美西海岸劳工急缺,阿拉斯加的渔业亦缺少工人。国会获悉劳工需求后,却修订出一部《排华法案》(Exclusive Act)。与此同时,擅长捕鱼的中国劳工在当地却获得赞誉,以至于当时Edmund A.Smith为他发明的捕鱼机申请专利时,将其命名为“Iron Chink”,以“iron/铁”来隐喻华裔渔工的可靠,又以“Chink”来表达对其的蔑称。该称谓被认为是20世纪反华种族歧视的一个标志性词汇。

“Chink”一词的来源,学界看法不一,主要有四种说法:1)源自“China”一词,“China”可能又来自于梵音“秦”的拉丁文转写“Cina”(该词最早见于公元前320-315年印度《政事论》一书,印欧语系罗马语族至今尚保留该词);2)它来自Ching-ching,疑与日语中的“清国奴”同源;3)日语中“Qin”(秦)的替代词,由于日语发音中词尾无辅音,在日语里“Chinc”、“Chink”的发音均类似于“Qin”;4)可能源于印度伊朗语系对中国的称谓,在今天印欧语系的不同语言中其发音已发生变异。此外,其源头尚有其他说法,但无一例外,均含辱华意味。比如在印度语中,“Chinki”、“Chinky”至今仍含强烈歧视义,且被用来指称先天愚型者,包括印度东北部民众与尼泊尔人,而该指称用法的追本溯源,则是这些人所处区域与中国人接近,他们通常会被误以为是“Chinaman”。

而“Chinaman”用来侮慢华人则由来已久。该词引起公众广泛关注,是在2014年美国福克斯有线新闻主持人鲍勃•贝克尔与嘉宾讨论时用该词指称中国人。当时引起华人群体的广泛指责,央视亦曾就此作专门报道。事实上,美国在1892年颁布的禁止中国人入境的“杰瑞法案”(Geary Act)中,早已使用“Chinaman”,后用该词蔑称所有亚裔移民。此外,还有“Chinky eyes”一词也较为典型。2012年美国某华裔在纽约百老汇就餐,发现餐厅将其名字录入为“Lady Chinky Eyes”,她将收据截图发布于“推特”,一小时内被评论2.5万次。“Chinky”有“缝隙狭小”义,华裔被认为眼睛小,故用“Chinky Eyes”加以转喻指称。然而,该词却带有强烈的民族侮慢意味。西方尚有其他诸多类似的辱华复合词,如“Yellow Monkey”(因为华人系黄色皮肤)、“Red Monkey”(因新中国系红色政权)隐喻指称中国人,用“Hongkong Monkey”隐喻指称中国香港人,后又将该复合词截搭为“Honkey”。由于公众的关注,加之网络传播推波助澜,此类含民族歧视的新创复合词很快众所周知,造成对中华民族情感的伤害与国家形象的诋毁。

对于西方新创的这类复合词,董秀芳在《汉语的词库与词法》一书中指出,它们在汉语名词性复合词中是一种强势类型。根据框架语义学理论,“人”的概念框架包含“器官、部位、人种、肤色、民族”等众多框架元素,同时由于“人”概念框架属于人类认知的基本范畴,更易于被隐、转喻化,因此用来指称“人”及其与之相关的概念框架的这类民族侮慢语极易产生新词新义,继而强化传播,造成潜在不良影响。德国哲学家H.Sperber指出,一旦人们对某事发生兴趣,即会寻找各种机会,千方百计利用隐喻、形象化等方式加以表达,以发泄情感。顿祖纯与沙红芳在《英语民族侮慢语的词源》一文中早就点出,这种表达倾向会从单词扩大到整个思想和情感活动的范围。因此,基于原型模式的该类复合词,极有可能衍化出其他更多的带有辱华性质的新创复合词。

随着社会文化、科技等的发展,新的概念指称与命名层出不穷,由此衍生出众多的新创复合词。然而,该类词的拟构既不能违背语言学学理,亦不能脱离语言本身所蕴含的文化,更不能侮慢他族。哲学家洪堡特从人类学与民族学的角度提出,语言反映世界观。语言中的人类精神与民族精神,是语言的灵魂。任何新拟构词,均不能脱离人类语言的共性与民族的个性。汉语作为历史悠久的人类语言,蕴含我们独特的民族个性与精神,有必要尽量避免该类语言污染,净化语言生态。在中国形象塑造与国家形象展示的新时期,该问题的解决尤为重要。

从汉语词汇本身而言,汉语单字词数量固定,很难造出新的单字词且被接受,即使通过复合手段新构的词汇,亦很难得到广泛认同;而英语则相对形态发达,通过形态拟构、复合拟构等构词手段,极易产生新词新义,加速民族侮慢语的新构与流通。虽然汉语词汇相对稳定,然而我们仍需警惕西方新拟构的侮慢语进入汉语继而污染的问题,并提高到语言战略的高度。

要解决“Chinaman”之类的语言污染问题,尚需多方面的努力。作为中国人或华人来讲,一是自身要树立正确的民族文化意识和文化价值观,积极发挥正能量;二是在对外交流、翻译与对外汉语教学时,明确我们的立场,大力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三是要采取措施,清理与严控个别传媒、时尚界以及网络上侮慢语的流行与泛滥,继而对国际传媒产生积极正面的影响;四是要在语言战略的高度,做好相关文化领域的语言规划。

作者:周先武 浙大宁波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

(本文系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重点课题(编号:17NDJC047Z)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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