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翻阅《全唐诗》，读到杜甫的祖父杜审言《除夜有怀》，不禁回忆儿时除夕守岁情形。儿时物质供应贫瘠，但过年还是能凭票买到三五枚鸡蛋。儿时除夕守岁，唯一的娱乐方式不过是扑克牌争上游，然一家人团聚，闻着茶叶蛋香，剥着瓜子花生，却也满心喜悦。除夕守岁的习俗已是渐行渐远。

《除夜有怀》是杜审言晚年的诗作。全诗如下：

故节当歌守，新年把烛迎。

冬氛恋虬箭，春色候鸡鸣。

兴尽闻壶覆，宵阑见斗横。

还将万亿寿，更谒九重城。

《全唐诗》没有注解，给理解欣赏带来不便。网上搜求此诗注解的朋友不少，但却很难如愿。我且尝试分享我的理解，与网友们一起探讨。

这首诗描写除夕夜亲友欢聚游戏守岁的感怀。头两句写：欢歌守岁，燃烛迎新，古时没有电灯，守岁需彻夜燃烛。这两句按照正常的语序应该是“当歌守故节，把烛迎新年”；

古人以春色、夏容、秋韵、冬氛歌咏四季，虬箭在这里代表时间，古时以水漏计时，漏壶中放置刻有虬纹的木箭，箭随水位提升，以箭上刻度计时。顺带一提，我的师兄华同旭博士是漏刻研究专家，他通过艰苦实验，完成了中国漏刻的系统研究。可以想见，水漏计时精度与水流量的稳定性有关，华师兄竟然出人意料地证明，通过一定的设置，水流量与温度无关。事实上，“东汉以后，我国漏刻的日误差，大都在1分钟以内，很多只有20秒左右”。下图取自华博士《中国漏刻》一书，这是唐朝初年太常博士吕才制作的四级补偿式浮箭漏。可以看到，虹吸管注水避免了水的溅射和扰动

“冬氛恋虬箭，春色候鸡鸣”，一个“恋”字乃喻寒冬时长，然寒冬过后便是春天！从“冬氛恋虬箭”句也可推测，漏刻不仅宫廷使用，官宦人家也有制备。

下面两句再把思绪拉回眼前：“兴尽闻壶覆”句中的“壶覆”不是把酒壶喝得底朝天，那不合杜审言的身份和年龄。古诗常以“倾壶”表示倒酒、喝酒，所谓倾壶待客、倾壶而醉。而“壶覆”当指投壶和射覆两类游戏，投壶游戏的玩法见下图。

射覆简言之就是用碗、盒盖住一物让人猜是何物。射覆、曲水流觞之类都是古代文人雅士喝酒助兴的游戏。古代文人看上去比我们玩得高雅。投壶和射覆热闹喧笑，不觉东方之欲晓。“宵阑”就是“宵欲阑”。“阑珊”意为衰落、凋零，将尽。良宵将尽，天上星斗列布还很明晰，表现一种清朗的心情。

最后两句乃颂圣文字，不足为道。

一曲《除夜有怀》文化信息量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