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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 枣
---蓝莲花瓣---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非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邶风 静女》
真实的沙枣,像一个粘液质的粗糙女人,一点也不会取悦人的那种。一眼看上去,它不光鲜,不招引,没有鲜艳的颜色,没有盈盈的笑意,更加不会玲珑剔透,说些让你中听的话,何况哦,它压根不会说话。所以,我相信有很多人不喜欢它,就像不喜欢我一样。
当然了,有什么样的树,就有什么样的果。这个世界,往实在里说,它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但沙枣不一样,它压根就不会去恨谁。你爱不爱它,其实跟它没啥关系。沙枣,它生长在戈壁滩上,在宁夏、甘肃、新疆、青海,无垠的西北大漠里,在有沙子产沙子的地方生长,要不怎么叫“沙枣”呢。
沙子多的地方,可不就是干燥嘛,天宽地阔,水少草稀,沙枣树昂首长着,长得张牙舞爪地,非常倔强。树上很多刺,不怎么适合你去亲近它,靠着它。树叶子,一年四季都是这种灰白的绿,要是不非常留心,你根本认不出一棵树的季节,它在春天里的清新,在夏天里的疯狂,在秋天里的舒展,在冬天里的收敛。然而,这些变化着的情怀它都有,它也不在乎你懂不懂,喜欢不喜欢。
它开了花,它为着它的心开花。它结了果,它为着它的心结果。它的花儿很香,香的让你迷恋,可你得在离它比较近的地方才能嗅得到这无与伦比的芬芳。余光中先生说“一盏灯,推得开几尺的浑沌?”一树花,就不能要求它能香飘千万里,但沙枣的花香,已经飘得挺远的了。
沙枣花香,比沙枣花浓艳。沙枣花儿,就像沙枣果那么朴实,谦逊。它看上去也是粘液质的,那种黄,不是艳丽的黄,它是木木的黄,灰灰的黄。但沙枣树特别能结果,或者说,沙枣花儿,特别能结果。树枝上一串一串,成串成串。沙枣果,兀自在枝头,生长,成长,成熟,有时候,成熟的果子都干了,还在枝头挂着,另一些,会掉到地上。掉在地上的,也许会变黑一点,可是不会很快腐烂,它们甚至一直在那里安静,安静到变干。
如果真的喜欢沙枣的人,把成熟的沙枣果拿在手里,放在掌心,细细看它。会发现它的细致,它的风采。那种内敛的毫不张扬的生命和成熟。沙枣皮仍然是灰黄色,可是很细腻,还有彻底的新鲜,就像把阳光关在了心里,偷偷地发笑,不笑出声。沙枣的肉,是沙沙的甜,不腻,但是顶饱。如果没有人或者鸟儿需要食用它,它就在自己能呆着的地方,面向自己内心的阳光,自个发笑,自个呆着。
在甘肃金塔县的胡杨林景区,有当地人卖沙枣油饼子。决定品尝一下,真不知道把沙枣做在饼子里是什么味道。而那一次的味觉,成为我长期的回忆和追寻,可惜后来再也没有找到。
沙枣,那种香是沁人心脾的,它细细地、稳稳地从口腔开始,在你的胃里扩散,在你的心里弥散,如同不可能抽干净的空气,让你一直惦记着它。低头考察手里的饼子,这小油饼本来就薄,沙枣肉在夹在它的中心,像一条淡藕色的纱线,清晰而单薄。那块油饼我吃得挺慢,虽舍不得,但这味觉的享受到底结束了。
粘液质的沙枣,就像古井一样的人,它们的优美是遥远和寂静的,需要有一些安静的耐心,才会有看到的缘分。
家属院里有一家烤饼店,店主夫妇很勤劳,也很有创造力。她们做了一款名叫猪蹄卷的烤饼,这款饼,形似猪蹄,里面层层叠叠地夹着沙枣肉。也很好吃,有着沙枣特有的那种酸酸甜甜的香。但是,和饼子的面里加了鸡蛋啊清油啊之类的东西了,就把金塔油饼里只有小麦陪衬出来的沙枣的清香给埋没了。
有一些美是大自然馈赠的,就像沙枣。哪怕是荒芜的戈壁沙漠,它沉静着它的美,美得让你难忘。其实,无他,上天给的,又在大自然的心里安静而不急躁罢了。
(本文首发在个人公众号 蓝莲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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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20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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