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教育思想可以回溯到五四时期的平民教育思潮。当时的青年知识分子认为，拯救中国必须首先改良和革新教育，只有广大工农群众全都接受了良好教育，才有可能实现社会真正的进步。美国著名教育家杜威也来华宣传平民教育思想，主张通过“平民主义”的教育达到“平民主义”的政治。1920年，平民教育之父晏阳初从耶鲁学习回国。1922年发起全国识字运动，号召“除文盲，做新民”，后来又在在河北定县进行了长达十一年的乡村平民教育实验。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提高农民的知识力、生产力、强健力和团结力，造就真正的“新民”，从而达到救国强国的目的。现代的平民教育主要是指教育面前人人平等，也就是政治上的教育平等权。教育平等权既是国际公约所规范的基本人权，也是我国宪法所规定的基本公民权。今天，我们所提倡的平民教育思想，首先要致力于让平民阶层，尤其是底层民众子女都能够均等享受教育机会，平等享受教育资源。

栟茶中学作为一所农村中学从立校之初就一直坚守教育为民、立校为公的情怀，持续在提高普及知识、提高素质、提振经济等方面为所在乡村做出贡献。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乡村义务教育的普及化和高中阶段教育事业的快速发展，栟茶中学旗帜鲜明地回应时代需求和民众期盼，关切广大工农子弟，通过优质的教育、管理和服务，改变了一批又一批普通工农子弟的命运。进入新世纪，在已故的平民教育家姚止平校长的带领下，栟茶中学将平民教育作为办学的基本理念，确立了以平等教育为基本内涵的教育导向，提出了“让每个孩子在平民教育中享受成功”的口号，开展了系统性的平民教育实践。栟茶中学屡获高考佳绩，一批又一批平民家庭子女考入重点大学，彻底改变了人生和家庭的发展轨迹。与此同时，学校并没有被所取得的成绩冲昏头脑，在很多“超级中学”通过失去办学底线的生源抢夺和应试训练来确立竞争优势的时候，栟茶中学始终将激发学生内生动力，提升教育教学质量，积极践行素质教育，强化学校品牌意识作为提高办学质量的根本手段。学校坦然面对生源质量无法与诸多市县中学竞争的基本现实，招收了大批来自普通乡村初级中学的生源，努力创造了“低进中出，中进高出，高进优出”的“栟中现象”，帮助工农子弟在高中阶段实现了非常显著的教育增值。

平民教育不仅仅是指帮助平民阶层子女实现“鲤鱼跳龙门”。平民教育更深次的含义是，教育要引导学生始终心系平民，无论自己的人生轨迹有了怎样的改变，仍然能够做到始终坚持融入平民群体，始终坚守平民生活方式，始终做以善念为先的合格公民。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副主席、栟茶中学校友李金华认为：“平民教育就是要培养人不仅关心自己过得怎么样，更重要的是要关心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与平民教育相对的概念是贵族教育。平民教育并不是要引导学生甘为平民，也不是要引导他们拒绝精英意识。相反，平民教育首先要做到的仍然是开启平民子弟的心智，培养他们成为卓越的专业精英和社会栋梁。新时代，栟茶中学还在不断充实和优化平民教育内涵，明确将“培养有平民情怀、有担当精神的人”作为新时代的育人目标。这实际上就是大众情怀和精英意识的一种融合。

平民教育的本质是什么？一方面，其生源是平民子弟，教育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帮助平民阶层子弟获得更加均等的教育机会和更加优质的教育资源。政府公共资源应当优先向平民教育学校配置，打破重点学校、示范学校始终优先吸纳资源的怪圈，各级各类的平民教育学校都应当将帮助平民子弟实现可持续发展视作自己的核心使命。但是平民教育并不是要将原来的平民子弟培养成为“新贵族”，形成一个“新阶级”。而是要培养他们成为善念为先、追求卓越、不忘根本、关怀大众的“新精英”。从这一点上来说，平民教育和精英教育并不是对立的和割裂的。更多的乡村平民教育和城市平民教育实践，有助于从根本上克服教育发展的不平衡和不充分。平民教育的本质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教育，平民教育思想和理念本质上就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乡村教育中的具体体现。

（作者：张端鸿，同济大学教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副教授，来源：《教育家》杂志2018年第23期，本文系原稿，刊发时有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