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欧洲 品艺术（四)贝尼尼的雕刻杰作：博尔盖赛博物馆

－ 华庆新 －

    有道是：中世纪最好的绘画在梵蒂冈西斯廷教堂，最好的雕刻在罗马博尔盖赛博物馆。这句话成就了我这次罗马自由行的重点：博尔盖赛博物馆！2013年10月我们乘嘉年华游轮游地中海。而2012年访问罗马时，已经参观过主要景点，到罗马参团旅游是不会安排此博物馆的！此次二访罗马，只为亲眼目睹贝尼尼的雕刻杰作。而我十分喜爱、特别赞赏的天才雕刻大师贝尼尼的主要杰作的原型，就在这博物馆。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旅游是载体，文化是精髓。笔者虽不敢冒称内行，但也不甘心总当外行。

    姜·洛伦佐·贝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1598-1680)是巴洛克风格初期的代表人物，也是位雕塑、绘画、建筑三界的天才、全才。贝尼尼是继达·芬奇，米开朗哲罗之后最伟大的天才雕刻大师，其雕刻、建筑融为一体的杰作超越前人，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作品既有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也有极富人文色彩表达人类细腻情感的单体单人或双人多人雕刻。他高产，漫步罗马街头，他的作品随处可见；他长寿，为九位教皇工作达60年；他勤奋，用一件件杰作把罗马点缀成一座巴洛克式的城市。贝尼尼是罗马之子，又是罗马之父；既是罗马艺术灵气之子，又是再造罗马之父。贝尼尼无罗马，难以成就其绝世天才；罗马无贝尼尼，无以显示今日辉煌，再享万城之城的辉煌与荣耀。

    时代变迁要求艺术更新。如果说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全都围绕宗教题材，随

后出现的就是回归世俗，那就是巴洛克！而促使欧洲艺术从沉闷的宗教主题逐步走向世俗人文的巴洛克艺术的开拓者，就是贝尼尼。即使是他的宗教类作品，贝尼尼也赋予人文气息，给以生动鲜活的灵气。

    艺术的美感记忆，赋予人生弥足珍贵，而又终生难忘的享受。旅游就是那么有魅力：尽管你看过那些知名景点的照片，尽管你读过不少文化遗产的文章，尽管我手里有2005年出版的500页大开本的精装世界自然文化遗产等图册，那些景点仍然是挡不住的诱惑，要你实地亲眼走走看看，实地感受心灵的震撼，实际体会人类文明的灿烂，从心底感激大自然无私的赠与，也打心底崇敬前辈先人的伟大艺术创作！

（一）博尔盖赛博物馆：陈列着中世纪最好的雕刻

    博尔盖赛博物馆，也称博尔盖赛美术馆（BorgheseGallery）可说是世上最牛的美术馆。事先要预约，我在一个月之前就网络预订了参观日期和时间，虽然比直接买票贵几乎一倍（36欧元），但花钱买保险，以免乘兴而来败兴而返。预订的参观时间是1:00-3:00，按规定提前30分钟到售票处凭预约换票。每场参观时间只有两小时，早一分钟不让进，晚一分钟必清场。参观时几乎所有东西必须寄存，只可手持参观介绍或画册。参观时不能带任何相机等电子产品，也就无法拍照。赶紧买了本贝尼尼画册，又买本博物馆介绍。本文下面的雕像照片都是扫描画册照片所得。尽管如此我还是心甘情愿地掏钱，享受一次艺术的饕餮盛宴。不过去那里还是费点周折：从早7点游轮到达罗马的Civitavecchia港口，乘大巴到港口大门，步行一公里到火车站，乘火车一个半小时到达圣彼得大教堂车站。步行参观圣天使桥，再走到四河喷泉，最后taxi提前到美术馆门口，我的心才终于放下，走进这神殿！

图3 笔者2013年所摄博尔盖赛博物馆，楼中间雕刻正局部装修

    博尔盖塞美术馆坐落在罗马北面。坐车离别喧嚣拥挤的罗马中心闹市区，在城北大片绿树成荫、清雅幽静的博尔盖塞别墅公园内，美术馆如婷婷袅袅、遗世独立的仙女坐落其中。她是罗马市内除梵蒂冈以外最大的博物馆，也是罗马最大的私人博物馆。以拥有贝尼尼、卡诺瓦等杰出雕刻家，拉斐尔、提香、卡拉瓦乔等著名画家的作品而闻名于世。罗马历史上曾有教皇保罗五世的著名家族--博尔盖塞家族，400多年来出过许多显赫人物，家族私家公园和别墅就是在保罗五世在位时（1605-1621）开始兴建逐步扩大的。图2是1636年所绘当年绅士太太云集的盛况，其建筑与我所见（图3）基本一样。建筑虽不大，共20个大展厅，可展览的全是艺术顶级精品！

    贝尼尼的艺术生涯受教于其父，一位那不勒斯的雕刻家。喜剧性的是，贝尼尼有六个姐姐，而男孩的出生，让父亲欣喜若狂，才正式与漂亮的妻子成婚！过不多久全家移居罗马，受罗马艺术氛围熏陶，也受十六世纪文艺复鼎盛期的雕刻绘画影响。而贝尼尼自小是神童，他工作极勤奋，心灵又手巧，还独具创造性，先得教皇保罗五世资助，不久自立门户，成为独立的雕刻家。继后枢机主教巴尔贝里尼(Barberini)，即后来的教宗乌尔班八世（Urban VIII）成为贝尼尼最主要资助人。他的作品也引起枢机大主教席皮奥内·博尔盖塞（Scipione Borghese）的重视，也就与博尔盖塞家族结下不解之缘，使博尔盖塞美术馆能收藏贝尼尼大量的传世雕刻原作！虽然贝尼尼有十分虔诚的宗教信仰，与他在世的历届教皇有良好关系，但他的雕刻作品中处处洋溢着生动的灵性，反映了人的尊严、理想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也是贝尼尼作品中的积极成分，与一般巴洛克艺术不同，也不同于前辈雕刻大师，得以世世代代打动人心。

    西方艺术以绘画、雕刻、建筑见长，绘画是二维平面的，当今的摄影印刷质量几可乱其真。而雕刻是三维立体构件，非亲眼所见、四面观看难以窥其真！这也是博尔盖赛博物馆牛气之所在。

（二）博尔盖赛美术馆的四件珍宝

    在数不胜数的绘画雕刻展品中，我打分最高的是四件：一猛男，一靓女，双人雕‘劫夺普洛塞宾娜’和组雕‘阿波罗与达芙妮’。猛男是犹太英雄大卫（David），靓女是‘山林女神：波丽娜.波拿巴’，即拿破仑的小妹妹Pauline Bonaparte （1780-1825年）。我个人最欣赏的则是‘Pluto & Proserpina’。它被摆放在大厅正中也绝非偶然。这四件珍宝，有三件是贝尼尼21-25岁时的旷世杰作，只有‘靓女’是19世纪的卡诺瓦的佳作，笔者以前也两次在发表的文章中提及她：《游欧洲  品艺术（一）维纳斯雕像、绘画 》和《游欧洲  品艺术（三）巴洛克建筑雕刻绘画及近现代艺术》（点击可读）（发表于美国《世界日报》：2012年12月16日‘周刊p79-82’以及2013年5月26日‘周刊p79-82’）博尔盖塞家族的大佬枢机主教博尔盖塞艺术水准颇高，慧眼识人，于1621年正式聘用、支付贝尼尼后，他制作了‘劫夺’这不朽雕像，年方23岁。这250cm高大的雕像被安放在一米高的座基上，显得更加威武震慑。绕一周细细欣赏后，参观完所有展品，最后离别前，我又来此仔细端详。

        雕像原名《普鲁托和普洛塞宾娜》（Pluto and Proserpina），或叫《劫夺普洛塞宾娜》（The Rape of Proserpina）。内容取自罗马神话：天神朱庇特（Jupiter）的弟弟冥神普鲁托（Pluto）在冥界生活穷极无聊，他强夺了谷物女神色列斯（Ceres）的女儿，并改名为普洛塞宾娜。雕像就定格在劫夺这一瞬间。其实这类题材在西方名画、雕塑中常见，或是一男抢一女，或是两男争一女，或是半人半马怪兽劫掠女子。贝尼尼的这座雕像把粗野的冥王、娇柔的姑娘，特别是把二者的肢体扭打互动，把面部神态的刻画表达到极致。

    现代少女看男子是否矫健，是专看那六块腹肌，可是这普鲁托的腰腹部是几十块栗子肌！这些肌肉表现的是冥王发力时勇猛矫健。而背部的栗子肌和前胸腹部的又不相同。再看那左大腿的肌肉线条和右大腿的肌肉也不同，表现男子工字步发力肌肉群的各自特征。我边看边想，中国有这样的男人吗？姚明身材虽与之相仿，却无栗子肌。可能只有打虎武松那结实精壮的身躯可与之媲美！而最难得的是冥王两手的刻画，如图5右所示，他左手把持女子腰肢，右手掐住女子大腿，姑娘丰腴的腰肢臀部被那孔武有力的冥王手指牢牢把握。腰肢显然比大腿更柔软，也就被掐得更深，而少女的大腿比腰肢结实，凹陷深度也不同。绘画、雕刻最难的部位在何处？在凡人，在手和眼。手是心灵的延伸，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人最灵巧的部位。在西方雕刻中，这雕像似乎是第一次把手部雕刻达到如此境地，真令人赞叹、称奇。不知贝尼尼有着何等样的手，能把冰凉坚硬的大理石打点成这般柔软的面团！冷冰冰的石头就此被赋予生命力！

       再看可怜的少女，整个身躯显示出既抗拒力争，又失望无助的神态。她左手推阻着普鲁托的脸颊，右手无助地伸向天空，泪滴挂脸，张嘴呼喊，显得何其楚楚动人。是否脑子里在惊恐，被劫夺到地下世界会有多可怕。她那哀楚的眼神恰恰与普鲁托的得意洋洋的眼神，成为鲜明对比。少女的卷曲长发随身体的扭曲姿势而飘逸向后，而普鲁托那头粗野狂乱的短发连同满脸胡子，虽然也卷曲，但那么的乱蓬蓬，更显得野性十足。我还注意到姑娘的右脚大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开而朝下，而左脚大拇指虽也与四指分开却翘向上。两个脚趾头的不同姿态，也细心表现了女子受惊兴奋紧张时的下意识本能反应。贝尼尼如此惟妙惟肖地把掠夺的瞬间凝固在这尊两人缠绕、扭打的雕塑上，确实匪夷所思。从三个不同方向观察给出三种景象。从左边看，普鲁托有力地抓住并托举普洛塞宾娜，而姑娘正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从前面看，整个雕塑是冥王在炫耀他的战利品，带她入冥界；从右边看，普洛塞宾娜脸上流泪在向上天祈祷，风吹起了她的秀发，十分哀楚。脚下那守护地狱之门的三头犬正在咆哮，是狗仗人势为主子呐喊。这狗狗也被雕得出神入化。

         再看贝尔尼稍后在24岁创作的大理石组雕《阿波罗和达芙妮》（Apollo and Daphne），由此确立了贝尼尼在雕刻界的不朽地位。

    这雕像内容取自希腊神话，阿波罗是宙斯之子，名号光明之神，是所有男神中最英俊的，也就最自负。阿波罗看到爱神丘比特正玩弓箭，不屑地说：“那是你们小孩玩的！”小爱神回嘴道：“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从箭袋中取出两支箭，一支是尖头金箭射向阿波罗，使他深深坠入爱河；另一支是钝头铅箭射向美如天仙的河神之女达芙妮，使她厌恶追求者。于是阿波罗对达芙妮产生疯狂爱慕，而她却对他有强烈厌恶。有次阿波罗发足狂追，就在快追上的瞬间，达芙妮向其父亲祈求改变她的外貌，河神立刻用神力把她变成了一颗月桂树。雕像表现的正是阿波罗左手搂着达芙妮腰肢的霎间，水泽仙女侧着头，目光惊恐而绝望，张嘴哭叫，飘动的秀发和两只向上伸出的手变成了树叶，但被阿波罗触摸到的半边身体已被月桂树皮包裹，左脚已成树根扎入土中。阿波罗的右手伸向斜下方，使组雕奔跑向前的动感。整个雕刻如粉雕玉琢，在这十分贵重高级的石材上显示出两人的血管、经脉、骨骼、肌肉，都如真人肉身。因之被列入大师的不朽名著。如果对比“劫夺”和这座雕像，我更喜欢前者，因为它有着更强烈的情感、动作的对比。两位女子都那么惊恐可怜，但普鲁托粗野的外形、野性的肌肤、雄性强壮的躯干都更让人震慑。而阿波罗是秀美外表温柔男子，要真心奉献他的爱心，他不想伤害达芙妮。前者更像男抢女拒的殊死打斗，后者是男追女跑、既浪漫又悲剧的画面。当然二者都是无价之宝。特别要注意的是这雕刻的石质，有如和田玉的羊脂玉，细润油滑有如婴儿的娇嫩肌肤。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是罗马附近的特种大理石矿，成就了包括贝尼尼在内的意大利雕刻大师。2012年游罗马在郊区时，导游曾指着大巴窗外的露天白色矿床说，这就是意大利雕刻家的无尽宝藏！但也快枯竭了。这两组雕像让人们惊叹：贝尼尼有着何等样的手，能雕出既大气磅礴又细腻入神的雕刻；贝尼尼又有双何等样的眼睛，能如此细微观察到青年男女不同的肌肤血脉，体察不同的人物表情神态！真是天才！

 下面贝尼尼的《大卫》雕像虽然没有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出名，但它仍是件杰出雕塑。

    他25岁创作的‘大卫’雕像，富有动态的大卫身体扭曲双唇紧闭，定格在将石头扔出去的一刹那，他的雕塑富有灵性。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是静态男裸，贝尼尼的大卫则是动态男裸典范。大卫是圣经中犹太人的英雄，以投石器打瞎巨人歌利亚的眼睛，随后将其斩首杀死巨人，拯救了犹太人大卫后来也成为以色列第二任国王。

    西方有不尽其数的绘画雕塑塑造其光辉形象。去年在佛罗伦萨的学院美术馆看到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真迹，通高2.5米的雕像雄伟无比，无可挑剔。（见本人文章《游欧洲  品艺术（二）文艺复兴与罗马建筑、哥特建筑 》（点击可读），发表于《世界日报》2013年3月3日，周刊P79）贝尼尼则擅长动态表现，图7看到的贝尼尼的大卫雕像和真人等高，面目表情显得年轻而紧张，紧皱眉头，紧闭嘴唇，身躯扭动，右手后移到最远，既表现出大卫竭尽全身气力气作最后一搏投掷石块，又是为保持整个雕塑的动态平衡。从贝尼尼的动态大卫雕像，人们看到更多的英雄气概、人物表情，而米氏的静态大卫雕像表情只是从容淡定。当然，贝尼尼必定考察拜谒过米氏的大卫雕像，初出茅庐的年青雕刻家要创造出不一样的英雄大卫。面对百年前的经典大卫雕像，贝尼尼的雕像虽说各有千秋，但似乎还稍逊一筹。

    下面介绍雕像‘山林女神：波丽娜.波拿巴’。以前笔者发表的文章《游欧洲 品艺术（一）维纳斯雕像、绘画》和《游欧洲 品艺术（三）巴洛克建筑雕刻绘画及近现代艺术 》（点击可读）开头说过，这是1953年著名艺术评论家布瑞森以及二战时希特勒、墨索里尼仔细观看的那尊雕像。她是贝尼尼后200年的雕刻大师卡诺瓦的杰作，也是博尔盖赛美术馆的镇馆之宝！是四座最杰出的雕像之一。

图8 卡诺瓦以拿破仑妹妹波丽娜为原型的‘山林女神’雕像

    我不想重复叙述拿破仑的小妹妹的风流韵事，也不再重复赞美这真人大小雕刻的美貌神情和背部妙曼曲线。这雕像令我流连忘返的不光是秀美的裸女身躯造型，更是那身下的躺椅床垫，那栩栩如生极富弹性的下凹床垫。它那逼真的质感，令人不禁想坐上去一探究竟：是冰冷的大理石，还真是当今人们使用的软绵绵的富含百十个小弹簧的‘席梦思’弹簧床！凹陷的床垫加上左面竖直，而右面微斜的褶皱，增加其真实感。我走近细看，床垫与下面装饰花纹之间，还有2厘米高的石头床架板条，居然也用不同色泽的大理石以微黄的石质雕成回文的几何图文镶边。真猜不透这是两种大理石，还是另有技巧！显然，那时没有万能胶，石头也不能被胶水黏住。

    雕像波丽娜所坐的床垫以细节见长，予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之感。有道是，细节决定成败，其实艺术家早谙此道。西方绘画里知名的两幅画，就是以细节描绘而被诸多美术评论家讲述。那就是：拉斐尔为某外交家的画像（图9左），以及Cranach的‘维纳斯与丘比特’（图9右）。如图9左所示，男子左肩肘部的皮毛被画得极其逼真，以灰黑到灰白的几笔勾勒，就使人感觉这真是件毛茸茸给人温暖的高级貂皮的皮毛。虽然人物表情也十分到位，美术评论家津津乐道的则是这看似简单的几笔，真是大师的神来之笔！图9右被评点最多的，是环绕美女威尼斯腰肢大腿的那几笔平行的白色细线条。当我在博尔盖塞美术馆第十展厅看到这画作的原件时，真难以相信这娴熟简约的画笔线条，居然能这样显示女神的几乎透明的丝巾。虽然人们不去评价这是否真是大家心目中的威尼斯，但目光自然而然被丝巾吸引。它绕过右手臂，从外侧下垂，再经过左大腿前面，最后由左手轻轻搭住。这整个似有似无的丝巾，真实再现了1531年作画时贵妇人可能的装饰品。这位不太有名的画家，也就多少次被西方美术史家所推崇引用！

    让我们回到这四座雕像，确实，它们都注重所有细节从而成就为传世的伟大艺术品。如果您以后有机会去罗马，千万别忘记去博尔盖塞，也千万别错过这四座传世的雕刻精品。当人们轻手轻脚缓步参观这不算太大的博尔盖塞美术馆时，展厅是如此的洁净，观众是如此的沉静，人们目光温柔，逡巡于展品之上，不忍放肆打扰，无人像往日墨索里尼直勾勾的凝视，去亵渎艺术的纯洁。

（三）贝尼尼的其他雕刻珍品

    保存在罗马维多利亚圣母大教堂的《圣特丽莎的恍惚》雕像，是贝尼尼雕刻的另一丰碑。它刻画圣女特丽莎在爱神面前迷离的眼神和面部恍惚复杂的表情，确实是贝尼尼的妙手给大理石以新的生命。他的雕塑技艺在50岁时达到又一顶峰。

    雕像又名《圣特丽莎祭坛》，从1645年制作完成于1652年，与他前期歌颂性雕刻迥异其趣。相传特丽莎是16世纪西班牙修女，有癔病，经常讲述幻觉中与神交往的梦境，并记下笔记。当时被奉为圣女。贝尼尼有虔诚的宗教信仰，又有更深沉的人性考量。在这雕像里既有冷静的艺术思考，还有更多的少女情怀表达，这点尤其值得注意。贝尼尼用他圆熟的雕刻技艺，刻画出特丽莎在半昏迷中祈求爱欲的神姿：她手脚放松，身子横卧在云朵之中。她嘴角轻开，两眼微启半合，脸色苍白，在朦胧中看见小爱神少年天使用金箭向她的心口刺来。这就是特丽莎在她的笔记中的自述的雕刻真实翻版：“我感到这箭头已刺透了我的心。当他把金箭抽出时，我感到好象在抽我的心那样……可这时我又感受着一种无限的甜蜜，我很想把这种痛苦永恒地继续下去……”

    贝尼尼以大理石刻画出笔记里所写的少女复杂的内心感情，表现朦胧意识下女性对爱与欲的痴迷，可说是少女思春的某种体现，反映了人对甜美生活的梦想追求。雕塑家用坚硬的石块表达出少女柔软的心底，这确是一件独特的具有丰富的审美价值、人文内涵的作品。小天使舞蹈似的将箭刺向女子，少女则仰卧迎受这爱情之箭，二者和谐配合，这就是既痛苦又幸福的瞬间。贝尼尼的雕刻技艺表现得淋漓尽致：圣女服饰大面积的皱襞与其下飘逸的云朵细节，加上顶部一束镀金的金属线条，在灯光投射下，金属条的反光正洒落在雕塑上，增强了雕像的立体戏剧效果。圣女更像在天上，在云朵中。他独特的艺术构思和成就，标志意大利巴洛克艺术的极盛阶段。

    在博尔盖塞美术馆陈列的贝尼尼雕像作品，还有其半成品《真理》雕像。一座裸女，似乎有些色情，右手手掌却有个光芒四射的太阳。贝尼尼当时究竟想表现什么？有多种解读，我都难以苟同。由于它没有被完成，无人确切知道创作原意。

    贝尼尼制作了许多教皇、主教、名人的半身雕像，特别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大主教席皮奥内·博尔盖塞的胸像十分成功，也收藏在博尔盖塞美术馆。而历届教皇也赏识他的才干，请他制作教皇本人或前人的陵墓陵寝，等于托付身后事。贝尼尼还设计了令世人赞叹的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广场的回廊。有了它，梵蒂冈才有了宽广的胸怀和海纳百川的气魄。

    贝尼尼真是多才多艺，如果说他花费十多年制作的圣彼得大教堂的金碧辉煌的华盖和教皇宝座是他对天主教的莫大贡献；那他在罗马还以出众的广场喷泉，特别是破船喷泉和四河喷泉，开创公众艺术，是奉献给每一位罗马市民的。此外，贝尼尼还为罗马最美丽的桥-Sant’Angelo(圣安琪洛)桥装点上两座神气灵动的天使雕像。罗马的大街小巷都有着他的印记。英国著名的DK-Travel Guides 的包罗世界所有旅游景点，其2014年提前出版的介绍罗马的旅游书中列出了30多条贝尼尼的条目，远多于任何其他名人、艺术家。书中居然还有一页，专门设计两小时步行路径，游历贝尼尼的著名雕像和博物馆，名为参观‘贝尼尼的罗马’。笔者这次在佛罗伦萨的乌非兹美术馆还看到贝尼尼15岁时的雕刻作品：在根雕似的底座上一位青年男子半侧仰面朝上，其肌肤已经雕刻得极其圆润壮实，技法老到。他儿子多米尼克回忆说，当时一位显贵愿意出任何价码来购买这雕像！这位雕刻天才似乎是为雕刻而生。他80年雕刻生涯，不是一篇文章能全部容纳的。

    据说，晚年的贝尔尼不无自豪地回忆：“年轻时我不知疲倦，青年时我没有错误的刻过一刀”。贝尔尼以勤奋和天才的创作为世界艺术宝库增添光辉，世界会永远记住这位伟大天才。

                                  2013年11月25日于克利夫兰，2018年9月修改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