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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7月,我在南京师范大学生物系(现生命科学学院)获得生物教育专业学士学位,并获得宝贵的免试保送资格,在本系攻读无脊椎动物学硕士学位,师从归鸿教授和苏翠荣教授(时:副教授)。当时动物教研室退休有尤大寿教授、吴钿教授、 徐家铸教授,在岗有归鸿教授、苏翠荣教授、李悦民教授、吴兴永副教授、李忠武老师等。除李悦民教授研究鸟类外,动物教研室形成了一支坚持蜉蝣目昆虫研究的队伍,均有相关研究论文发表。
由于在本科一年级,陈俊福副教授、常福臣老师等引导有方,特别黄山植物实习的影响,我对植物学的兴趣日渐浓厚。在系里,特别是常老师的支持下,我和班里几个同学建立了兴趣小组,没事就往紫金山跑。采集到不认识的植物就带回来,到新大楼南侧的小植物园找常老师指点。当时,几亩地大小的小植物园就是我和兴趣小组的乐园。在小植物园的门口,有个简易的房子。常老师和家人在这小房子里生活了多年。常老师让我最早初步体会到安贫乐道的境界。本科四年,我有三年多都在坚持学习植物学相关知识,并经常到新街口新华书店寻找相关书籍,希望有机会攻读相关硕士学位。等系里决定免试保送的时候,我才知道植物学没有名额。系里领导也找我谈话,建议我考虑无脊椎动物学专业。
顺利进入动物教研室以后,我马上就面临本科生向研究生转变的巨大挑战。本科阶段,钻研书本上的知识,就可以培育专业兴趣;研究生阶段,则需要学习如何创造知识。如何界别新旧知识?如何培养创新专业技能?如何实现从植物学到无脊椎动物学,特别是昆虫的兴趣?这几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几年,导致了硕士阶段效率极低,几乎一直处于专业迷茫的状态。相信生物系各位老师,特别是归鸿教授和苏翠荣教授看到我那样的状态,也是比较着急。可惜,我当时很难体会到,还给老师们添加了不少麻烦。现在想来惭愧得很!
好在我本科阶段植物学兴趣也帮我建立了一个比较正面的习惯: 读专业书行野外路。从1993年决定保送后,导师就让我参加了John C. Morse博士和杨莲芳教授在南京农业大学举办的水生生物学讲习班。通过讲习班集中授课和九华山实习,我第一次认识了杨莲芳教授(毛翅目)、王新华教授(摇蚊)、童晓立教授(蓟马和蜉蝣)等国内昆虫学专家。鲁亮师兄又带着我跑了一趟江西。他的宽厚容忍让我记忆并学习至今。硕士期间野外工作,行囊里面总是带了徐克学先生翻译的《数值分类学》,没事就拿出来拜读之外。旷野星空,总是于我有无限的诱惑。这种诱惑之大,让我很难在动物教研室斜对面的标本室安心坐下看蜉蝣标本。夏天野外归来,就到新大楼南侧一间平房内,抱一本Barnes & Barnes的教科书《无脊椎动物学》(第四版)或Chapman所著《The Insects: Structure and Function》,看累了就睡在大工作台上,醒了就继续翻。
硕士阶段难以忘怀的野外工作,除了1995年浙江丽水龙泉采集让我实现了专业顿悟之外,就是宜兴湖㳇茗岭之行。导师最终给我定下了“江苏蜉蝣分类学”的题目。在完成这个题目的过程中,我得到了王进学弟(现在江苏淮安工作)的鼎力相助。我们经常背上行囊,带着汽油灯、水银汞灯、水盆和D-网,搭公共汽车,到宜溧山区采集。到了宜兴,首先联系了在宜兴卫校工作的曹嗣瑜同学。在他的建议和帮助下,我们直接到了茗岭。那有个水库,下游正好有沟渠。根据以往的野外工作经验,这是蜉蝣采集非常好的地方。可惜打听了一下,这个地方由于比较偏僻,旅游业当时也不发达,没有招待所。我们只好继续搭公交车到了湖㳇镇,住下来,并在周边寻找蜉蝣的踪迹。连续几日,逢暴雨,溪流水流湍急,毫无收获。只好再次上山,回到水库下游,找到一户人家,敲门询问镇政府所在地。原意是拿生物系开具的采集介绍信,请镇政府安排个学校或者其它地方住下。记忆中刘营春夫人(汪荣华)在家,让我们到厅堂里坐下。刘营春先生当时工作比较忙,但知道此事后,对我们的工作稍加了解,就热情地留住在他家。平时工作之余,刘老师也抽空和我们聊聊天,让我们有家的感觉。实际上和本来期望联系的学校相比,刘先生家位置绝佳:门后就是从水库下来的溪流,水质清洁,含氧量高,是蜉蝣稚虫适宜的栖息地;水库就建在几百米之外的山谷中。盛夏山谷之间,和宜兴城区,甚至湖㳇镇,气候相差较大,时不时就下点雨。特别到了傍晚,经常瓢泼大雨。刘师母安排我们住在二楼。房间外面有阳台,非常适合挂幕布灯诱。由于阳台屋檐较宽,即便暴雨也不影响灯诱。应该说,这是我所有蜉蝣采集经历中,最惬意的一次:傍晚蜉蝣婚飞的时候,采集一阵;下楼吃晚饭;继续上楼收蜉蝣;累了就进屋子看书;随时可以出来采集。尤为重要的是,我在这里观察到蜉蝣在傍晚到次日凌晨不同的到访习性,养成了通宵采集蜉蝣的习惯。如书本上所言:傍晚蜉蝣婚飞,量非常大,灯诱效果很好,但雌性不少。书本上没有记载的是蜉蝣在凌晨太阳出来之前,雄性到访较多。这一点,在我后续多年蜉蝣采集经历中,起到了非常关键作用。也正是在刘先生家的阳台,我无数次欣赏到蜉蝣曼妙飞扬的舞姿,亲身体会到前辈对蜉蝣的热爱。本来计划在这采集2-3天,结果在刘先生家待了好几天,采集了我硕士学位论文大部分物种的材料。他们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让我在后来的野外工作中一直难以忘怀。
回到南京以后,在就读硕士期间,还和刘先生一家有过通信联系。后来学业上遇到一些问题,最终在1995年实现了专业上的转变。这个转变来自不易,综合因素比较多:导师、生物系的其他老师的关心,野外如刘先生一家的温暖帮助,身边同学和朋友的开解,特别是通过行万里路获得的个人感悟。转变之后,我毫无杂念地寻找博士学位导师,如郑乐怡先生。说来也是有趣:两位好朋友为我增添了无限的运气。那时候读研究生,资料很少。我的好朋友张兴中先生,当时在北京工作。我也不知道北京有多大,就请他到动物研究所资料室帮我复印蜉蝣的文献。我从学报上看到黄大卫研究员关于支序系统学的文章,便给他写信。黄先生特别客气,手写了一封回信,让我非常感动。我也请兴中在动物研究所面谢黄先生。因此,兴中比我还先见到我后来的导师黄大卫研究员。另外,1996年元旦,我到了南开拜访郑先生,希望报考他的博士生。由于各方面原因,我没有能够成为郑先生的弟子。惆怅之余,纪涛好友在北京求职。我也就到了北京,第一次来到了动物研究所。当时门卫很严,需要所里有人电话才能放行。我站在大铁门外面,看到白色的生物楼,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后来我才知道,生物楼昆虫分类学工作者并不多,大部分我在学报上看到的先生们都在北面的标本楼工作。他们包括张广学先生、黄复生先生、吴燕如先生和宋大祥先生等。后来我才了解到郑乐怡先生和宋大祥先生都和归鸿先生、周开亚先生熟识,就读于东吴大学。
印象中,进了生物楼,首先去了水生生物课题组,见到了当时的朱江博士,聊了聊水生昆虫的工作,很投缘。朱江博士又从楼西头把我引到最东头黄老师的办公室。这次,我有幸当面向黄大卫先生请教,并下决心考取了动物学博士研究生。对昆虫系统学的浓烈兴趣,有动物研究所较高且自由的研究平台,让我感觉当时没有任何时间去处理其它事情,包括联系给我帮助的刘先生等。 在动物研究所,我非常幸运地和更多国内外昆虫学前辈和同事一起参加野外工作,并一直浸润在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中。很长时间以来,我在野外采集小蜂的同时,坚持兼顾蜉蝣昆虫的收集。那个阶段,除了昆虫,我似乎只知道读书行路,满心拥抱诗意和纯粹,浑身有使不完的干劲。
“我不去想,
是否能够成功 ,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2017年7月,我在办公室,突然接到江苏无锡的一个陌生号码来的电话。想到宜兴隶属于无锡市,我隐约感觉可能是来自宜兴的故人。接到后,对方自我介绍是湖㳇刘先生的女婿。他们通过网络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很快我和刘先生取得了联系,并加了微信号。网络资讯发达的今天,得空就可以和老先生聊几句,了解到他老有所为,在从事地方志书的编撰。昨天他还发了他和夫人的照片过来。看到两位老人家身体健康、心情愉快,我真心为他们高兴!
从24年之前进入茗岭认识刘营春、王荣华夫妇俩,到去年再次通过网络取得联系,我个人只能解释为他们与人为善和年轻人勇闯天涯的不同特质形成交集,从而建立了缘分。这样的缘分为我的野外工作和成长过程中点燃了一盏盏明灯,引导我不断前行。相信很多从事野外工作的同事和研究生,都曾经得到美丽山水养育的善良人们的帮助。
期待尽快安排时间再去湖㳇竹海,拜访两位老人家!
附:刘营春先生阅后感 -
您是科学家,您的经历就是具有科学家的共同特质:不畏艰险,乐于奉献,刻苦钻研,一往无前,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实在令人佩服!我们之间可能真有缘分,否则不会老是牵挂着对方!没有现代的科学,恐怕我们真的很难联系上。我们期待着早日相聚。刘营春,汪荣华。
刘营春先生近照
刘营春,汪荣华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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