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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笔者与几位合作者的一篇实证论文收到SSCI经济学期刊Journal of Economic Interaction and Coordination的录用通知,到此自发经济秩序的故事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圆圈。近10年来笔者一直致力于研究人类社会的“秩序”规律,并在理论上发现自由市场的中、低收入居民,其收入分布会服从指数分布,笔者称之为“自发经济秩序”。相关成果依次发表在Physical Review E(2010)、Chinese Physics Letters (2012)、Physica A(2015)、Journal of Evolutionary Economics(2016),可以说是从物理学杂志“苦熬”到了经济学杂志。通过这些杂志上的文章,笔者为“自发经济秩序”建立了一个严格的经济学基础,但是自博士研究生阶段起笔者的工作就一直被人所埋怨“没有任何实证作为支撑”。这也是笔者心里的一块儿“疙瘩”:担心“自发经济秩序”也许只是一个主观臆测。笔者甚至害怕收集到的数据不满足指数分布,因为很多人相信收入分布服从“对数正态”甚至“高斯分布”。有幸的是,笔者的一位合作者Victor Yakovenko在2000年时就以英国、美国的居民收入数据验证了指数收入分布的合理性,从而成为研究指数分布的杰出先驱。这对笔者来说是一个心存的希望。但是Victor Yakovenko是一位物理学家,其理论和实证工作均基于物理学观念,所以笔者的经济学同行们对此不以为然,他们认为:没有经济学基础,无法证伪其实证结果的有效性。相较之下,笔者的工作建立在完备的Arrow-Debreu一般均衡模型(现代经济学的标准模型)的基础上,因此得到的“指数分布”各参数具有明确的经济含义,从而可以被实证所证伪。尽管如此,笔者仍旧没有时间和能力来收集到不同国家的居民收入数据,所以实证的事情就搁置了几年。
事情的转机来自于参加工作之后。2014年7月开始,笔者进入西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从事统计学原理的教学工作,这使得自己有大量的精力沉侵于统计学的研究中。后来学院金融系的一位老师希望笔者为西南大学的本科生开设一门“多元统计”课程,在此之前西南大学“似乎”还没开过“多元统计”。由于“多元统计”是一门很难的课程,所以只能作为选修课,但好处是全校的学生都可以选这门课。笔者是2015年3月份开始上“多元统计”的,选课的学生全部来自西南大学的“尖子”学院——含弘学院,他们汇集了西南大学高考成绩的佼佼者。笔者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西南大学还有这么一所含弘学院的存在。
不过,笔者的第一节课并不理想,因为选课学生中有几位没有线性代数和概率论的基础,是纯文科生。要知道“多元统计”是一门技巧性比较强的课程,适当的线性代数和概率论知识是必需的,而若想真的学好,还要比较扎实的矩阵分析基础。所以,当时笔者就傻眼了。课程还要进行下去,但没有数学基础咋办呢?
在一刻的尴尬之后,笔者突然心血来潮,问道:“各位同学想不想跟老师一块儿做研究和写论文?”
但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点头答应了,并且眼中扑闪“好奇”光芒。
既然同学们都答应了,那咱们说干就干。
笔者“不怀好意”的介绍道:“老师有四大原创:分形微积分、量子本性、自发经济秩序、高温超导标度率。你们可以分别就感兴趣的题目来写论文”。
稍后,笔者对这四个工作简单的做了一点介绍。
最后,分形微积分、量子本性和高温超导标度率都没有让他们产生兴趣,所以只剩下了“自发经济秩序”。
笔者告诉他们:“如果可以收集到一些不同国家的居民收入数据来验证‘自发经济秩序’,那么这将是一个不错的工作。你们中有些人英语好,有些人统计学好,有些人计算机用的好,可以自愿组合成小组,按组为单位写作论文”。
这样组合的好处是,英语好的同学可以专注于查阅英文网站的数据,统计学和计算机好的同学可以从事数据处理,各取所长。选课的人数一共有7人,所以最后分成了2个小组:一个3人组和一个4人组。
最后笔者不无认真的说道:“如果哪一个组的结果好,老师可以带那个组一起在SCI或者SSCI期刊上发表论文。”当然,笔者最后加了一句“Nature也有可能的哦”。
在交代完这些之后,笔者又用几周的时间为7位同学科普了一下“自发经济秩序”,并讲解了实证的方法,然后就让他们各自去收集数据了。
笔者本来以为事情可能就是几位学生最后做了一次统计学的实证体验而已。就像现实中的很多场景一样很简单。但是让笔者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周之后,那个3人组居然一口气收集了近30个欧洲国家的居民收入数据,并且在拟合“自发经济秩序”之后效果好到离谱(R方值达到0.99以上)。
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后,笔者一下子兴奋起来(因为笔者之前也心虚啊),并说如果可以收集到60个国家的话,那么咱们就去投Nature。结果几周下来,真的被3人组收集到了60个国家的居民收入数据。
几个月之后,我们把这60个国家的数据变成了一篇论文:60个国家全部服从“自发经济秩序”,包括其中的经济参数也一样。
不过遗憾的是,论文被Nature和Nature Human Behaviour拒稿了。他们的理由是:“Your study, which analyzes household income data from 60 countries to assess the potential universality of exponential and power law fits to the different segments of household income distribution and how that may be explained by an evolutionary process derived from free competition and Rawls’ fairness, will no doubt be of interest to those studying income inequality. Nonetheless, after examining the existing literature on this topic (including your own work and that of your co-authors), we are not persuaded that the novel insights offered by this work represent a development of sufficient scientific impact to warrant publication”。
最后的拒稿理由是(见英文黑体字):“自发经济秩序”在学术圈还不出名。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老师的身上,老师所发展的“自发经济秩序”还不是一个流行的理论,这是被拒的原因。最终笔者没有带着3人组的同学在Nature上发表论文,算是食言了。
由于笔者一直希望“自发经济秩序”能够得到“异质经济人学会”的认可(自2009年开始)。所以拒稿后笔者把论文投到了该学会的会刊Journal of Economic Interaction and Coordination。历经一年终于录用。尽管被Nature和Nature Human Behaviour所拒稿,但“自发经济秩序”能够在得到国际熊彼特学会认可之后,又得到异质经济人学会的认可,笔者也甚感欣慰了。
从此笔者不再为“自发经济秩序”的现实证据发愁了,而这却得益于3位本科生的辛勤工作。有谁能想到,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教学,却最终成就了笔者科研工作的完善。
其实,万千世界纷呈,冥冥中又有几分是刻意而为呢?
古人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能够带着学生一起探寻深藏在大自然中的知识,并发现它,也不失为另一种教书的乐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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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7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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