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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裘法祖教授常讲1件事:文革中武汉市二医院也是一位名医作前列腺摘除术把肠子缝住了,产生系列严重并发症,组织讨论时大多数人或出于友情或担心这名医更挨整,想定性为手术并发症而非事故,裘教授拍案而起:这不是事故什么是事故?你们不配当医生!拂袖而去!说明一下:裘教授和这位名医是多年好友。
我自己永远不忘一件事:76年大学刚毕业碰到唐山地震,病房重新配置各种药品迎接唐山地震病人,结果夜班护士误把500毫升石碳酸(强酸,腐烂伤口清除用)当生理盐水给一17岁女孩灌肠准备分泌造影,迅即死亡。护士被判刑3年。眼看年轻美丽的生命突然在眼前消失,震惊?难受?可怕?不可相信?悲伤?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跟了我40年,提醒我对每个病人都尽心尽责,如履薄冰。白天手术的危重病人晚上不去看就睡不着觉,有时太累想偷下懒,脑海里立即浮现出40年前在我面前逝去的花季少女。我有把握说:我对我所有病人都尽了我最大的心和力;所有我的病人都会说我是好医生。
美国医院个科室每月有一重要的M&M (Motality and Morbidity meeting)例会,专门研讨本月死亡和严重并发症案例,找出问题,明确责任,引以为戒。医生在美国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和尊严,这是建筑在法律保障和他们对自己责任的担当上:每人强制性巨额误医保险;各种惩罚直至吊销执照;
可是,在中国呢?绝大部分中国医生都是拿着全世界医生中最少的报酬,在最恶劣最危险的环境,干着最苦最累的救死扶伤。 必须首先强调,中国目前医疗领域乱象,医患关系如此恶化的根子并不主要在媒体,而是在政府和现行体制。体制不改,痼疾难除,说了白说。但是,医生们尽到自己的责任了吗?还记得自己报考医学院的初心吗?
中国医疗界太奇葩了。以泌尿外科为例:全中国一年召开的泌尿外科“峰”会,比全世界泌尿外科十年召开的会议还多。全中国与泌尿外科相关的各种名目的学会协会、至少数百。每到周末,稍有名气的医生都在全国各地到处飞刀,到处作那些“剩饭炒三遍狗都不吃的”学术讲座。争名无罪,争利也应该,但到了如此规模,还有谁能沉下心来作学问?能踏踏实实治病人?言传身教带学生?我看不懂,也看不起,所以自97年回国,从不参加任何学会任职,也从不走穴开刀(去国外开刀除外)。一般而言,大医院医疗水平的确要高很多,主要是一代代传承下来,高年资医生为年轻医生把关,减少了失误。但若高年资医生都浮在空中追逐名利,这关怎么把?头怎么带?上梁不正下梁歪。
三十年前,政府把本应由政府承担的医疗社会责任转嫁到医院和医生头上,当时百废待兴,没钱,不提了。现在国家有钱了,作为政府,该解放苦逼的医生护士,给他们应有的尊严、安全、待遇和法律保障了;作为医生,我们要不忘初心,不忘自己的责任;但所有人都不能忘记,中国病人才是最苦逼最弱势的群体,他们的权利必须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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