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翼(1549-1636),字伯起,号灵虚,别署灵墟先生、冷然居士。南直隶苏州府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中举人。所著戏曲,有传奇《红拂记》、《祝发记》、《窃符记》、《灌园记》《扊扅记》、《虎符记》,诗文有《处实堂集》八卷。
《祝发记》,全名《徐孝克孝义祝发记》,共二十八出。乃张凤翼60岁时为祝母亲80大寿而作,取材于《南史》卷六二《徐孝克传》。写南北朝时梁朝国子博士徐孝克与妻臧氏奉母至孝。侯景作乱,梁朝都城建康(今江苏南京)城中斗米万钱。为奉养老母,徐孝克夫妇以衣饰向侯景部将孔景行换米,孔景行见臧氏美貌,提出除非将臧氏嫁他,方肯付米。在“有米三口生,无米三口死”的情势下,徐氏夫妻商量的结果是“不如人换米”。臧氏决心到孔府后,一旦得米,即行自尽。不料臧氏改嫁的当天,未及成亲而孔景行奉命迎敌身亡,臧氏得以保全贞节。侯景鸠集百僚,伪署官职,有不从者即杀。徐孝克为全节而决计祝发出家为僧。徐母得知孝克卖妻换米的实情,也要儿子 “自作头陀,省得明日太平了,又要续断,负了我的孝顺媳妇”。于是徐孝克削发,当了头陀,做到了忠孝两全。后来王僧辨平定了侯景之乱,徐孝克全家团圆,忠臣孝子、慈母贞妻同受封赠。
《祝发记》第二十四出《渡江》,达摩祖师与徒弟法整相约招提寺,却因被志公和尚认出其真面目而避向江北,他托王僧辩捎信告诉法整,来不及到招提寺去面晤了,并立即动身,借助佛法置一枝芦苇的叶子于江中而渡江。
【明】张凤翼《祝发记·渡江》:
【浪淘沙】色相本来空,何异何同?宝珠辨后法界通。六十七年相待也,暂住江东。
【锦缠道】论公德,待会灵山把大乘演绎,无由运神力。谁曾见紫磨金色,那外六尘内六根中间六识那里去。敲骷髅,使耆婆寻觅法轮功转西域。传心印,被志公指剔。如今须幻迹,向嵩山少林面壁,看妙圆静智自空寂。
【普天乐】算慈航非难觅,纵一苇如双舄。驾灵鼍,不待鹊梁;跨降龙,度越鲛室。凌波瞬息。料御风,两袖可比六翮。
【古轮台】仗佛力,江豚吹浪尽藏匿。那些儿天堑限南北,风恬浪静,稳步中流,任禹门平地三级。大海无边,自在菩萨,看大千世界一飞锡。多少升沉,好一似来往潮汐。想当日楚汉乌江,曹刘赤壁,桑田沧海,何处访尘迹?从前事,须知一笑也不直!
【尾声】楼船入望云帆集,又是一场白驹过隙,只说道,江上相逢无纸笔。
本博主附言:达摩一苇渡江,江中吹浪江豚也纷纷藏匿。
《红楼梦》第八十五回“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这一回里,贾政(字存周)升任工部郎中,林黛玉生日,王子腾和亲戚家已送过一班戏来,就在贾母正厅前搭起行台。第三出是《蕊珠记》里的《冥升》,第四出是《吃糠》,第五出是达摩带着徒弟过江回去,正扮出些海市蜃楼,好不热闹。
这“达摩带着徒弟过江回去”,正是张凤翼《祝发记·渡江》一出。
元人画《苇渡图》,119.5×29.7公分,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画中达摩脚踩一叶芦苇,衣袍飞动,飞越江水。
元人画《苇渡图》(局部) 波涛滚滚,不见江豚(“江豚吹浪尽藏匿”)。
达摩“一苇渡江”故事背景——在南北朝时期,远在印度的高僧达摩来到南海(今广州),梁武帝萧衍便迎接他到建康(今南京)说法,然因梁武帝不能悟道,达摩遂脚踏折芦,渡长江至北魏,来到嵩山少林寺,在一孔天然石洞中面壁九年,悟出能让中原人们接受的佛法:东土禅宗。禅宗不需要言语文字来阐述,只要了解自己的心性,就可以悟道成佛。达摩成为中国佛教禅宗的初祖,少林寺被称为中国佛教禅宗祖庭。
之前已介绍张凤翼《题秋江待渡》:江豚吹浪沸洪流,飒飒寒芦十里秋。满眼风波行不得,岸傍闲却济川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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