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饶毅评论《Nature Communication》为“只要不造假的论文都能发”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批评论文的小潮流。在一个逐渐走向多元化的社会,不能只有一边倒的言论。况且,这些评论都有些偏激,所以尽管我最近很忙,还是要站出来,为辛辛苦苦做“垃圾论文”的作者们说两句。
一、“
花国家的科研经费,发自己的论文,为自己成名成家造势”。确实,最近十几年,向作者收费、向读者免费开放的期刊越来越多。在这些期刊上发表论文,就是要花国家的科研经费,论文发表之后的荣誉也确实是作者的。但是,我提醒广大网友,不要生活在真空中。比较比较看看。我们国家那些呼风唤雨的人物,有几个主要是靠论文成名的。我粗略地估计,论文占四成、项目奖励(863、973项目、国家科技进步奖等)占四成、人际关系占2成(当然每一项对成名的贡献比例,欢迎大家讨论)。
仅靠论文成名成家的人,就像靠高分考上北大清华的农家子弟一样。农家子弟没别的本事,为了出人头地,只能通过努力考高分。考了高分之后又被批评高分低能。基础研究的结果就是发表论文,“科学界的农家子弟”也没有别的本事,为了出人头地,只能拼命研究专心写论文。官二代、富二代可以靠自主招生、创新项目加分等方式上清华北大,农家子弟只有高考成绩。科学界的官二代、富二代路子也多得很,发论文只是其中的一个点缀而已,科学界的农家子弟只有论文。
二、一比较,大概就清楚了。
国家的科研经费花在哪里了。科学界的富二代、官二代的科研经费都花在试剂仪器研究生上了吗?只有鬼才相信。科学界的农家子弟也不是多高尚,但他们明白,像别人一样去打飞的,人家可以打回来东西,自己不行。科研经费不能用在打飞的上。
三、
官二代富二代浪费不是农家子弟浪费的理由。不能因为别人浪费国家的科研经费自己就浪费,不能像环球时报一样,说“
只有农家子弟不浪费国家的科研经费是持久不了的”。对,不应该浪费。正规的科研结果,在正规的科技期刊上发表,交钱不是浪费。基础研究的结果是揭示自然界未知的规律和现象,你研究出来,不发表和没研究一样。我如果把论文发表在我们实验室自己办的期刊上,只有我们实验室自己的师生可以看到,和没做研究几乎一样。揭示了自然界未知的规律和现象,就应该让尽可能最多的读者看到,所以就应该投往读者面最广、读者获取最容易的期刊。生物医学领域,读者面最广的是CNS,但CNS不是想发就可以发的。读者获取容易的期刊是我们可以做到的,向作者收费向读者免费的开放获取期刊现在很多。
四、
外国人盯住了中国的市场,办收费期刊骗中国的科研经费。有没有这样的期刊,当然有,并且还很多。前几天邀请我当编委的
药学与临床科学杂志(JPCS)就是一种。但不能因为有些不好的收费期刊就否定了全部收费期刊。我们中国人中也有烧杀抢掠的,上网一查,也不少,难道就根据这些人给全体中国人定性吗?开放获取的正规期刊(如已被SCI收录影响因子1以上)与影响因子相近的传统期刊质量上和要求上没有太大差别。高级别的收费开放获取期刊,如PLoS Biology和即将登场的eLife,根本没盯住我们中国的市场,看看其中中国的编委数量就知道了。要认真,就再看看每一个月中国人能发几篇文章。如果说他们黑心,也不是要黑中国,而是黑美日英等发达国家,是这些国家的作者贡献了他们大多数论文、贡献了大多数论文出版费。至于在JPCS之类的收费期刊上发表论文,中国科研人员当然有,但就像中国有小偷一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五、
“SCI收录影响因子1以上”,你牛教授也真可笑,这么垃圾的期刊也被你称为正规期刊。是的,在我眼里,影响因子1以上的期刊,多数都可以看作正规期刊。正规期刊,核心就是正规的审稿过程,没有为了收费而放水。说白了,就是要有一定的退稿率。正规审稿过程、有一定的退稿率的期刊,影响因子低也是正规期刊。
六、
垃圾论文。饶毅教授说话还是稍微讲究一点的,没有直接说“Nature Communication”上发表的都是垃圾论文,而是说“
只要不造假的论文”。对了。科研人员的水平有高有低,研究问题有难有易,期望每一项工作一做出来都让科学界眼前一亮不现实。那不是基础研究,是计划体制下的工程项目。
基础研究不光是有成功、有失败,还有大量介于成功失败之间的不符合预期的不理想研究结果。这些结果暂时看起来意义较小,也许永远都意义很小,但不排除其中少量的几年后发现意义很大。这些论文就是饶毅说的“只要不造假的论文”。这样的论文才是科学界的大多数论文、大多数的研究结果。虽然这样的论文每一篇平均对科学界的贡献不大,但就像劳动人民一样,他们集体的贡献远大于少量的明星或者大救星。
注:关于影响影子大于1多数都是正规期刊,我解释一下。我要表达的意思是SCI收录的大多数期刊都是正规期刊。影响因子1只是根据我熟悉的领域粗略地估计。很多领域可能因为影响因子普遍偏低,小于1的期刊也有很好的。顺便再强调一下我个人关于影响因子的看法,不同学科之间影响因子没有可比性。但对同一学科内不同期刊,影响因子可比性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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