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大家在一起聊天,一定会和我聊中国的饮食。德国人总会津津乐道地告诉我,咕咾肉、春卷多么多么好吃,说的时候,还要咂吧咂吧嘴。还问我,你们山西什么最好吃,我说当然是面条了。他们就会说,面条是意大利的最好,你看,有各种各样的Spaghetti。我就会辩解说,Spaghetti是马克波罗到中国偷师学艺的结果,你看中国有各种各样的馅饼,马可波罗没有学会怎么把馅儿包到面里,只好把菜放到饼上烤,结果就成了披萨。Hans-Peter听了不服气,就请我去意大利餐馆吃披萨,专门给我点了一个类似于菜盒子的披萨。
他还邀请我去他家给他做中国面条。我想了半天,拉面我只会一根一根地拉,不会大把的拉,剩下就山西刀削面最具表演价值了。虽然我不会在头顶上削面,但还是可以让他一饱眼福。
学会削面是我在柴村插队劳动,当了司务长之后的事情。在这之前,我几乎不会做饭。记得少数几次自己做饭,味道迄今也难以忘怀,比四川怪味豆的味道还怪。有一次烧茄子,结果苦的让一向节俭的妈妈全当垃圾给倒了。第一次做莲菜,吃了以后,好几天不消化。好在当司务长不需要自己做饭,平时只要写好食谱自然有做饭的大嫂和另外两个女生完成,其他的工作就是各种采买。闲暇的时候,我也会在厨房看他们做饭。一来二去,学会了蒸馒头,擀面条,炒家常菜。有一天,我心血来潮,跟做饭的大嫂说,咱们要不做刀削面吧。她却告诉我,刀削面不出活,怕不够吃。我说,没事,咱们今天每个人多做一两面。当时做刀削面,还是用菜刀削的面,我也跟着试了试,结果没有我想的那么难。回了家以后,我还给我妈和弟弟妹妹们做刀削面。
上了大学以后,我们学校旁边有一个太原农牧场饭店。饭店除了过油肉,木须肉,再不会炒其他菜,面条也只有刀削面。他们削的面虽然像柳叶一样,但中间也太厚了点儿,往往煮不熟。我们这些半大小子还好说,吃铁也能消化了,像我女朋友和她同学,每次去吃面,只啃面边,中间的部分就给人家剩到了碗里。结婚以后,日子也逐渐好了,社会上的物质也开始丰富了。有一天,我在杂货店看见一把专门削面的刀,就买了一把,削的面就基本均匀的像柳叶了。
给Hans-Peter做刀削面,我用菜刀在宿舍试了试,怎么也削不成样子。怎么办呢?我就去超市,买了一个大的铁皮罐头,吃了里面的菜。然后去实验室找了一把剪刀,剪成片状,一边弯过来,用做手握的地方。另外一边剪平,整个刀弯成半圆。我又试了一下,虽然可以用,但是不快。去哪里磨刀呢?在去Hans-Peter家的路上,我带了一点儿水,沿途看哪里的水泥马路牙子可以让我磨刀。一直走到他家门口,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我狠下心,就在他家门口,撒上水,磨起了刀……。
图1、我做的削面刀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有一次老婆回山西,我让她带一把削面刀,结果她带回来一把很小的塑料把的小刀。我一试,还真不错。
图2、用过的各种削面刀
每年回太原过年,我的几个学生总要请我吃饭。有一次问我想吃啥,我说家乡饭就好。结果他们请我去饭店吃饭,捎带还让做饭的大师傅表演拉面穿针,头顶飞刀削面。
其实,我吃过的最好的刀削面是在大同。大概是1996年,我去大同讲课,接待我的卫生局的同志问我想吃啥,我说有没有特产。他想了想说,明天早晨,我带你去吃七中刀削面。第二天早晨,他领着我,到了一个居民区,到处都是平房,有一个房子门口,摆着一口大锅,两个师傅在旁边削面、捞面。我们进屋买了两碗面,我第一次才知道,肉杂酱是可以用辣椒酱炒的。芫荽和生蒜随便加,煮鸡蛋是需要额外加钱的。我们俩端着大海碗,圪蹴在破旧的屋门前,吸溜吸溜的,不惜让菜汁溅到衣襟上,吃了我今天还能记得的香喷喷的七中刀削面。最近在太原,有些饭店也有七中刀削面,可是在干净的餐桌上,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味道,也没有了当时的感觉。
后来再去大同,我跟我的好朋友北忠说,要去七中门口去吃刀削面,他竟然说,他没有去过那地方,不干净。前几天在微信上和大同的同学聊天,说起七中刀削面,他们说,还有,就是地方不在了。大同已经改造成了仿古的新城,人们再也不会圪蹴在院子里吃饭了。哎,我就是一个农民的命。拿我插队时老农民的话说,有人进了城,到了大饭店,依然要脱了鞋,蹲在椅子上吃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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