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诗品,司空图,罗仲鼎、蔡乃中、吴宗海注,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
日本“神级”小店,铺面很小,除了档口的柜台有个三四张桌子。车需要停在弄堂口,朋友带着我七绕八拐的走过去,路边的房子里出外进的,走在路上总想象给安一个矫齿的牙箍规矩一下两旁的房子,让他们像北京的胡同似的顺溜些。扯开平拉门,掀开高挂的两片门帘,柜台后是一个扎着根亮艳发带的干瘪矮小的老头儿,头顶倍儿亮使得面目略略有些狰狞,让人想起明朝水师的那些画像。餐食很日本,精致小巧黑瓷,寿司是用手捏着吃的。入口后朋友悄悄的惊呼一下,对我竖了竖大拇指,我吃了一口,点点头,气氛已经顶到那了,真的好吃!至于到底好吃在哪儿还真的说不清楚,这便是我读《二十四品》的感觉。
除了少数的字之外我基本上都认得,但我读不下来,字面意思都看不明白,更不要说人家在文字背后所讲的东西。完全要靠注释和诠析来搞清楚其内容。虽然都读完了,只记得“匪”字用的很多,其他的没有记住。整体上讲继承了道家玄学的美学思想,以道家哲学为主要思想,以自然淡远为审美基础,囊括了诸多诗歌艺术风格和美学意境,将诗歌所创造的风格、境界分类,还涉及了如何体现这些风格的一些方法,甚至表达的途径。所以从整体上讲,是老庄的艺术鉴赏分类。和文人画有些类似:当官的人下来了,卖弄一下喜欢寄情于山水,类似《红楼梦》中的稻乡村,皇帝扶犁的先农坛。寄情山水、不求真实、注重意境、强调留白。不是说穷人当不了诗人,只是比较少。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种思想传统自然而然的体现在诗词风格上了。
每篇都有十二句,暗合一年十二个月;每句四字,暗合四季;全书共二十四品,暗合二十四节气;每篇中分成三段,暗合一月三旬(或三候)。其中有描写这一品的意象的,(六品)“典雅”、(十二品)“豪放”,(十九品)“悲概”、“疏野”;有描写这一品的道理的;还有描写这一品的形成过程的:(四品)“沉著”,作者并没有从“沉著”字面去解释,所以初读以为这也不是意象呀,看了诠析才发现,这是讲沉著的积累过程,沉稳、语迟、有物、深刻。更多的是在一品中有这三种方法。比如:“委曲”,讲忌直贵曲。前四句自然景物的描写,中间四句抽象一些特点,后面四句给出一些道理。小时候看画画,老师讲画面忌对称,忌荒野间直立的树,长安街不好画,好画的是乡间车道。“实境”,一二句描述,三四句比喻,五至八句举例(不知是引用的还是原创的),后四句说理。
其中几品很有印象的:
“雄浑”能让我想起太和殿以有传说中的阿房宫:庄重、大气、堂皇。这可能都是雄浑的表现形式。嗯,苏轼的一些词可能算雄浑,但苏轼的词呢,大开大合有大气,可多数的词可能不够庄重,有滑稽成分,这样的不能算是雄浑。郭小川或者那个年代当中的那些诗词有雄浑,但这个雄浑又有激烈抗争使人血脉喷张的意思。比如“就是好啊,就是好!”就是一种不讲理的好,你能怎么地?!雄浑想到的就是桌上的压桌菜,有时叫主菜。在过去的乡下,基本上是一只硕大的红烧肘子(膀蹄),完整、带皮、丰盈、赤酱色,不怒自威地蹲在那里。(现在讲究健康饮食了,除了婚宴外很少见了,现在的压桌菜都变的很秀气,比如一碗鱼翅,完全失去了雄浑的味道)。还想起来的“雄浑”的故事来,是传说当年倭寇汪直(其实是浙江人)见到胡宗宪时,本是假投降的,结果见面时,不自觉的便跪了下去,被那种生理和心理上的气势所压迫,当时的胡宗宪可能就是“雄浑。
“纤秾”,想起来洛可可,西班牙的圣家族大教堂的正面;还会想到波斯花纹,没有去伊朗,说是那里的建筑花纹和壁毯最好,见过波斯壁毯,但应该不是最好的,也在其他国家见过那种精细繁复缠绕的花纹,说是泰姬陵就有,但没见过最正宗的建筑,但想象中这种花纹最好解释“纤秾”两字。急管繁弦,想到的是“文思豆腐”,相比起来“干丝”便疏野了一些。
“典雅”,典雅不同高尚,民间的话是讲究,有贵族气派,穿合体布衣,重点在精心剪裁的合体,而后在四美理发在四联照相在老莫吃西餐(也不知道现在这几家店还有没有了)。
“自然”,过水采苹,为什么不是过水采“萍”?就是手抓羊肉,其实我想说的是手撕狗肉,还是免了吧。是松驰感,是一种无畏的认真态度,无目的性的追求,无欲的求欢。
“含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这句是不是指留白呀,应该是春秋笔法。含蓄应该是骂人不带脏字,含蓄应该是一读之下未懂,思之辄明,茶之回甘是含蓄。
“清奇”,我理解清奇是要鬼斧天工的,比如张家界应该是清奇,重点在奇,但要奇的不俗,要奇的清丽。自然强调的是天然,疏野强调的是荒原,而清奇强调的是出众,平时我们说骨格清奇,就是一种出众的顺眼吧。
“超诣”,完全没懂的一品,这两个字也没懂。问过大佬,文字里的张力指什么,大佬答指冲突。超诣:脱俗,登达。登达这个词儿我也不懂。按照注释里讲的,我怎么觉得有些像张力,读来平平,细思有趣,放下之后,走了三里路,越想越心喜,没办法,又走三里路回去,再细细的看一遍,不放心还要抄上几句,才依依不舍的回去。这就是张力。就有些周进看范进的卷子,得读三遍才浑身通透,“才晓得是天地间之至文!真乃一字一珠!”。
要凑上二十四个完全平行的品质特性本身就是非自然的难事儿,还要拼上整齐划一相同字数的句子来描述,未读之前先怀疑其工整性是不是夺其思想的魂魄,读罢,并没有得到这种结论,虽然都是读的诠析,但还是能够读到各品的内涵,甚至各品之间还是可以相互注释。有些定义是很相近的,群主说这是区分的细致,很推崇的。我是个粗人,看起来都一样,加之时代久远,很多词在当时的准确含义现在可能都不清楚了,好在有后人的逐条解释,但也有好多读不懂的。
但有一些风格不知是没有列入还是说我没有读懂,比如旁敲侧击,比如反衬、反转、反讽;甚至谐趣。搜罗一下我印象中不多的诗词,一是激昂,什么马踏冰刀出鞘、不忘告乃翁,另一类是缠绵,荡气回肠。红酥手黄滕酒明月夜短松岗,哀婉泣血,这两品归在哪里?或者说这两类算不算是风格?为某一品找一首诗或许不难,但为一首诗找一个品会不会很难?或许一首诗里面有几个品共存可能会好解释一些,这不算是难为群主吧,比如“大海航行靠舵手”算哪一品,哈。
1982年能写出这么云淡风清的“前言”,不容易呀。不过在“悲概”的诠析中还是提到了“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学了一个成语:“可望而不可即”,还以为是校对有误,将“及”写成了“即”,多亏百度了一下,正确写法就是“即”,“及”反倒是俗法。但有一处“那末”,应该是“那么”的异体字,不过在八十年代或许是正确的;还有一处提到“陶公在当代不受欢迎”,估计是“陶公在当时不受欢迎”的校对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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