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调查之六:金线河变臭水沟
蒋高明
蒋家庄村的东面有一条小河,叫金线河,是沂河的上游,沂河从江苏入海。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沿河十几个村庄的村民就是靠这条小河河水,无论是地表水还是地面水都能喝,不需要进行水处理;这条河至今也是临沂市以及沿线城市的水源地,但需要进行各种水处理措施。
过去村里还没有空调的时候,这条河就是天然的空调。在炎热的夏季,忙碌了一条的人们,就是用这条河去除身上的热气,男人在上河洗澡;女人在下河洗,但男人的权利是白天和黑夜都能洗,而女人只有在晚上才洗。
下面是笔者对这条小河的回忆:
河里有很多的鱼,夏天发洪水时可以在浅滩上抓到几十斤重的大鲤鱼,鱼是从上游水库里跑出来的,水流平缓时也能看到一些鱼儿在浅浅的水底下静静地呆着。有一种鱼,我们叫它“沙里趴”,用手就能抓住,至于深水里的螃蟹、虾米、青蛙、泥鳅等等就更多了。孩子们用笊篱就能捞虾,手巧的还会织渔网,并织成簸箕的形状,绑在长杆上,就可以抓到更多的鱼。小河再往远处流便是密不见人的森林,胆小的孩子是不敢走进去的。森林里有一种叫小黄雀的鸟,羽毛金黄,小而灵活,孩子们的弹弓很难打到它。一到夏天,数不尽的知了响彻整个森林,天气越热,叫得越欢,这时候,孩子们最高兴的事就是一下课就去粘知了,拣知了皮,逮知了猴。
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到小河里游泳,虽然水深的地方发生过危险,大人不让孩子们到河里去,但我们仍然偷着去,非但小孩子喜欢到河里去,大人们也喜欢。劳作一天后,大人们总要到河里去洗澡,特别是天黑之后,男人们在上河洗,女人们在下河洗,那个时候可没有空调风扇,最好的避暑方式就是去水里。洗过澡后,男人们到打麦场继续乘凉聊天,女人们则回家照应第二天的生计。
这条无名的小河一直陪伴我度过了小学和初中。上高中后,因功课紧,很少有时间再到河里洗澡,等我上了大学,与这条小河就更难亲近了。
(蒋高明. 2011. 中国生态环境危急, 海南出版社)
今天,这条小河已经严重变臭,不仅水不能喝了,更不能进去洗澡了,水里的鱼虾没有了,沿河的芦苇荡没有了,大人和孩子们都失去了亲水的机会,这条河每天迈着沉重的脚步,将各种污染物搬运到下游去,再经过沿线的城市,最终流向大海。
河流的变化是从砍伐本地森林开始的,这个过程大约发生在1982年前后,首先是分了集体林,将多样化的本地森林卖掉分掉,然后种植上清一色的杨树。随后,这里的每一块河滩地被人承包后,开始是种杨树,后来发现更发财的机会——卖沙子。
由于城市急剧发展,大量需要沙子,金线河的沙子被层层截挖,这里的沙子变成了城市里的水泥,被封进水泥里,有些变成永久的垃圾。
其次是各种污染多了,沿河疯狂建各种养殖场,大都是工厂化速生养殖场,养鸡养鸭,污水直排金线河;鸡鸭多了就地处理,于是沿河建起了屠宰场,屠宰废水基本没有经过处理进入金线河。
还有其他大小工厂,以及农田里排放出来的化肥、农药、除草剂、地膜的碎片,下雨的时候也进入了金线河。
这条曾经美丽的金线河,早在20年前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如果发展经济,沿河工农业赚取了10个亿的GDP时,现在花费100亿也很难恢复成当年的样子了。恢复工程中,需求最大的是沙子,山东乃至整个内地省份,已经很难找到沙子了。而底泥中的重金属等物质也需要专门的处理恢复,其代价的是昂贵的。
死亡的不仅仅是金线河,整个平邑县境内的大小河流,或者整个山东省的大小河流,或者整个华北的大小河流,或者整个内陆省份的大小河流,健在的已经不多了。
河流不健康了,人类的健康还会有保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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