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美国中部地区一个胚胎发育及细胞生物学会,会议的最后一晚大家开一个特别的party,据说是这个会议的光荣传统。
晚宴费用每人交25美元,吃的什么已记不清了,反正美国的食品没什么好吃的,可台上台下的热闹疯狂劲着实让第一次来参加这个会的人惊奇难忘。
所有表演者都是参加开会的人,白天他们是大会主席,演讲的教授,博士后,博士生等。现在他们成了吉他手,电子琴手,鼓手,歌唱家,舞蹈家了。主持人就是会议的组织者之一,他歌唱的好极了,而且非常会搞笑活跃会场气氛。他们在台上的表演一点也不亚于他们白天的学术演讲和讨论,虽然节目的衔接有点乱糟糟,但歌舞音乐表演相当专业有水平,同时观众的参与感超强,一首歌台上刚开个头,台下就和起来,分不清是台上唱的声大还是台下唱的响,好一个热闹了得。
晚会开到一半主持人挥手让大家安静,他说下面是一个天才的博士生独唱她自己创造的歌,歌名“PhD Blue”。一个穿破牛仔裤白T袖衫朴素的年轻白人女孩出场了,她背着一把吉他简单说了几句就开唱了,她的嗓音有点沙哑有点沧桑,我还没闹明白她开始唱的什么时,台下已经笑声一片了。
渐渐地我听懂她大概在唱什么了“...Cultured cells were contaminated again; neuron cells migrated to a wrong direction, escaped from the dish (伴随着手的波浪舞蹈动作象征培养细胞逃跑了)。
“knockout mice were three years old(夸张表情)but still no phenotype,no phenotype, no phenotype,...她边重复着 no phenotype,边摇头晃脑一副痛苦模样,主持人过来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她接着唱“Finally the paper was done, was done, was done (轻快地扭动起来了) then, the computer was suddenly crushed, crushed, crushed!” 她摇头叹息: “PhD blue, PhD blue, PhD blue.” 天啦,台上台下的人都疯了似的跟唱 “PhD blue, PhD blue, PhD blue.”
大家笑得前仰后和,太有创意了,太天才了,我也开怀大笑了,对一起来开会的一位哈佛毕业的博士后Claudia说,“这个家伙太幽默了,太会编歌了”。 “她不是编的!” Claudia说。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是真的?” Claudia说:“我认识她,她的PhD论文做了近3年才发现最初设计有错误,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经费而不得不重做, 她的毕业不得不大大延期了,为此她几乎想放弃了。”Claudia的口气满是同情。
再看台上的的她,我笑不出来了。她没有再唱歌了,低头一个劲弹吉他,她娴熟弹拨的曲子越来越快,越来越激昂, 最后在暴风骤雨中嘎然结束,在大家的吼叫中鞠躬转身下台了。她似乎忍着泪,看着她慢慢消失的背影 ,Claudia和一群PhD学生,博士后们使劲拍掌,跺脚,吹口哨。
美国PhD同专业圈子不大,一位导师哪怕很有名教授一般也只带一,两个博士生,很少超过五名的,所以师生关系密切。Claudia告诉我这位唱 PhD blue女孩的导师就是台上打鼓的那位白头发充满活力的教授,对这位倒霉的PhD学生非常好,一直在分担学生的失败并鼓励她再来,难怪大家对她的鼓掌如此给力。
美国的PhD不好拿,读PhD的多半是因为真的爱好研究而选这条路的。在美国文化中似乎没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个说法,一般都清楚PhD,特别是纯生物医学研究的收入并不高,而且因各种原因PhD半途而费,淘汰率相当高。我同事Claudia说她在哈佛读PhD时为研究中的困难没有少流泪。除了少数幸运的天才,大多数过来人都有一本“苦难史”,这一点不亚于国内PhD学生。比国内好的是他们学习期间收入基本能让他们体面生活,导师的指导水平和责任心比较高。我自己所在实验室的教授比较有名,但十年来他只带了两名博士生,负责指导一个博士生将近毕业时才接第二名。师生之间的讨论不是一周一次,而是随时随地一日多次,确保学生们少走弯路,所以当他们最后获得博士学位那天,是全实验室的大喜欢笑的日子。
这真是:满纸论文言,一把心酸泪;博士通过日,谁解其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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