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追踪金雕的年轻人

（王德华）

按：科普出版社的吕老师给我留了短消息，说我作序的年轻作者赵序茂的科普著作《追逐金雕的足迹》就要出版了。值得祝贺！

世界很大，世界很小。远在天边能相遇，近在咫尺不相识。今年4月的一天，见到了这位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时间很短，没有长聊。看得出，小伙子对科普的热爱，对自己未来梦想的设计。他真的喜欢科普，他有很多幻想，很多计划。他很执着，也很有个性。他需要机会，需要一个允许他自由发展的空间。他对一些现实问题有些思考，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对于科学研究与科普，他想结合起来。我知道这不容易，要做好任何一件事情，都很难。但除了鼓励，没有别的。因为，他还需要提高，需要充实。

说来也巧，很早就认识他的导师，去年在伦敦参加国际生态学大会，在书展上竟然有一本汉语的《新疆雪豹》，作者之一马鸣，是小赵的导师。去年年底在武汉参加全国野生动物生态与资源管理会议的时候，遇见了马鸣老师，说起了我在伦敦看到了他的著作。他说，我一会儿送给您一本。

前些日子在科学网上读到了小赵的毕业致谢：毕业致谢——孤独的守望。有老师评价是读到的最好的致谢了。我有同感，是最真挚的致谢，字里行间充满了感情。

虽然我们痛恨这个时代，贪官、污染、失信、造假、恐怖…..，有不少年轻人怀揣着理想。这些年轻人，需要扶持，需要机会，需要鼓励。这些年轻人，让我们受伤的心有些安慰，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作为一名读者，还希望从《追踪金雕的足迹》中读到其他的一些内容，如有关动物行为学的理论和学说，国际学术界的相关进展，金雕等猛禽在生态系统中的地位等方面的内容。

谢谢小赵带给我的有着西域风味的新疆大枣和葡萄干。再次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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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金雕的足迹》序

2014年2月24日深夜，收到了一位年轻人的邮件。“我叫赵序茅，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三的一名学生，从事鸟类生态学研究，在科学网的博客是西域鸟国。很冒昧给您写这封信，有个不情之请。我的科普作品《追踪金雕的足迹》即将出版，希望您能给此书作个小序。虽然以前在北京听过您的课，但真正认识老师还是在科学网上。对于您的学识、品格、见解，对年轻学者的关心，对科普工作的支持与引导，学生由衷的推崇！如果此书能得到您的些许指点，学生不胜感激！”

既是科学网的博友，又是动物生态学领域的同行，还听过我在中国科学院大学的课。所以，不管最近手头有多忙，也无论自己是否能写得出来，就很爽快答应了。在科学网上博客上，曾读过小伙子一些关于新疆野生动物的科普文章。略显稚嫩的语言中，透着灵气、青春和热情。

《追踪金雕的足迹》是一本讲述金雕的科普书。金雕是猛禽，古时称鹫。在分类学上，金雕隶属于隼形目、鹰科、雕属，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金雕品性高傲，警觉机敏，目光锐利。常栖息在高山岩石峭壁之巅，也见其歇息在空旷地区的大树之上。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壁立千仞，雕的家巢矗立其上，历经风吹雨打、严寒酷暑。金雕御风而行，俯瞰广阔山野，其硕大蓬松的翅膀和宛如匕首般的利爪，极具威慑力，有“猛禽之王”的美誉。

金雕（Aquila chrysaetos）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主要分布区在北半球，具有较强的耐受极端环境的能力，从寒冷的北极到炎热的沙漠都可见到它们的身影。全世界的金雕大概可划分为6 大地理种群，即欧洲西北部和西南部种群，中亚、东北亚和日韩种群，以及北美种群。分布在我国境内的是中亚种群和东北亚种群，其中中亚种群主要分布在新疆、青海和内蒙古等地，东北亚种群则常见于我国东北地区。一般在东北地区为旅鸟和冬候鸟，在新疆、青海等地为留鸟。

读完《追踪金雕的足迹》，第一感觉是喜悦，也有压抑和担忧。喜悦的是在极度现代化的今天，难得有这样热爱大自然的年轻人，离开喧嚣的大都市，在荒无人烟的狂野上，安心研究金雕的生态学。压抑的是，那些利欲熏心的盗猎者和珍禽贸易者，还有本是金雕保护神的一些管理者的渎职。担忧的是大众对人与自然相互关系知识的缺乏，对大自然生灵的漠视，大众的娱乐文化，还有延续下来的民族文化习俗，更有人类活动导致的野生动物栖息环境的变化。这些因素无疑对金雕，以及其他野生动物的生存都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这本书更像是一个研究团队研究金雕的繁殖生物学的野外工作纪实。作者详细描述了他们转战在新疆的卡拉麦里保护区和博乐温泉境内的别珍套山和阿拉套山之间，寻找和研究金雕的足迹，详细记录描述了金雕的各个生活史阶段，包括行为学特征、繁殖习性、生长发育、栖息地的变化和人类因素的影响等等各个方面。

在书中，作者描述了他们从发现雕巢，到金雕夫妻的婚配、孵卵、育雏的各个时期，到每次对幼雕的体重、体长、蜡膜、尾长、翅长、趾长、附趾、飞羽和嘴裂等等的详细测量，一直到看到长大成年的金雕飞向蓝天。本书除了对金雕这个物种的描述外，作者还通过亲身经历、观察和思考，向我们描述了考察过程中与其他动物种类的邂逅，展示了新疆的生物多样性，有蒙古野驴、马鹿、棕熊、野猪和狼等其哺乳动物，有红隼、椋鸟等数种鸟类，有岩蜥、蝮蛇和被称为“活化石”的新疆北鲵，也有荨麻蝴蝶、金凤蝶等美丽的蝴蝶种类，还有天山雪莲等植物和各种野生的菌类。透过丰富多彩的生物种类的描述，我们面前呈现出一幅和谐、美丽、温馨的大自然画卷，这里面有物种之间的竞争关系，有和谐共存的依存关系，这些生态关系构成了生气勃勃的生态系统，及其系统内的食物链和食物网。作者将动物行为学知识，生态学知识和动物保护理念，都贯穿融进了每个故事的叙述中。

书中有很多动物行为细节的描述，也有触动心灵的描写，如在描述暴雨中金雕妈妈回家照顾幼鸟的情景，“（金雕妈妈）冒着风雨回到了自己的巢中。看到妈妈回来，小金雕站起来迎了上去，依偎在妈妈的身旁。这时我想到了小时候妈妈给我撑伞的场景，遗憾的是金雕妈妈没有伞。金雕妈妈没有伞，但它也不需要，它展开了翅膀，两米多长的翼展将小金雕紧紧遮住。不一会雨停了，而此刻我的视线却模糊了。”同时也有很多理性的思考和评述，如关于猛禽的保护，引述了他的导师马鸣先生的论述：“缺乏法制观念，就连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官员也是如此。无知和愚昧可能是一些幼鸟失踪的直接原因。利欲熏心，以为猛禽都非常值钱，见了就掏，也是造成其繁殖成功率低下的一个原因。有的地方，官员常常用珍稀物种送礼，猛禽标本也成为抢手货。”书中还有很多其他有趣而耐读的内容，如关于天葬习俗的描述，关于对养鹰驯鹰和鹰猎文化的考究和描述，有描述大自然中“30 只高山兀鹫在瓜分一头死去的牦牛肉”的自然法则，也有对他们在野外“囊和榨菜就着雪花，丰盛而别有风味”的野餐的描述，也有对建设水库、开采石油等人类经济活动对野生动物影响的思考。

从书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生气勃勃的研究团队，他们对事业的执着和热爱，他们风餐露宿，日晒雨淋，风吹雪打。在旷野，在深山，风尘仆仆，夜以继日，风雨兼程。或兴奋，或失望，或气愤，或无奈。领略了大自然的美丽和谐，也见证了人世间对大自然的冷若冰霜、贪婪和无知。他们在考察过程中，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相互帮助，团结协作，热情奔放。在这个时代，年轻人耐得住寂寞，经受得住磨练，有梦想，有勇气，有实干精神，这些足以让人感动。年轻人是需要有一点精神的，需要有所追求的。我们提倡科学精神，奉献精神和团队精神。这是时代的需要，在今天尤为必要。

在研究生求学阶段能有这样的经历，是一种生活的恩赐。与金雕相伴的日子，将成为作者生活中的记忆。广袤原野中大自然的美丽和谐的画卷，及其激发出的火花、灵感和思考，也会镌刻在脑海里。

面对国家当今优秀科普贫乏、科普书籍良莠不齐乱象丛生的现状，我曾多次呼吁科学家要积极参与科普活动，要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传播正确的科学知识，正确的科学理念，弘扬科学精神。很高兴有机会读到年轻科学家撰写的科普著作。也希望通过这些作品，能唤醒人们对大自然的热爱，增强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意识。保护环境，保护野生动物，也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

   （王德华，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  2014年3月于北京中关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