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华
我们还能回到正常的科研状态吗? 精选
2013-7-28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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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研究生, 科学家, 基础研究, 科研环境, 罗教明

我们还能回到正常的科研状态吗?

(王德华)

 

拟定题目本是:我们不能那么容易遗忘。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是需要我们记住的,至少是长时间记住的。但很遗憾,我们的社会似乎很容易遗忘,甚至是患了健忘症。浮躁的媒体更是容易遗忘,总是喜欢追逐吸引眼球的那些八卦。该记住的那些事情,如果遗忘得过早了,很快就会又发生的。难道这就是我们希望的社会吗?不说这个了吧。

 

继续说基础研究和基础研究科学家。

细细想来,从1984年做本科毕业论文,与同学到济南郊区的菜园和农田里采集土样分析土壤动物的群落分布,到硕士、博士学位论文和博士后研究阶段专一研究动物对环境的适应,再到带领研究生一起工作,算起来从事所谓的科学研究(主要是哺乳动物的生理生态学研究)也近30年了。虽然我们的研究在不少领域和方面在国内是领先的或者说具有引领作用的,但要说真正的“原创性”“开拓性”的研究工作,可以说几乎没有,多数工作是建立学科领域的基础性和积累性的工作,以模仿和追踪国际学术界的发展为主。这是实情。考虑到当时的科研条件,也可以说我们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正因为当时国内的几乎每个学科、每个领域都需要追踪,我们赚了很大的便宜,研究的面很广。现在看,也吃了不少亏,在某一点或面上深入下去的系统性研究不多。这里面有时代的问题,如科研条件所限,也是我们学者自己本身的视野和思维问题。很多事情,如如何做高水平的科研,我们开始并不十分清楚。很多年我们虽然勤勤恳恳但也时常懵懵懂懂。这就是发展,这就是历史。在异常艰难的条件下,我们的老师一辈的科学家坚持下来了,在经济体制和科研体制不断改革的浪潮中,我们也挺过来了。

不敢想象,我的研究组直到1995年,才在国家重点开放实验室的支持下添置了第一台可以储存样品的冰箱,是海尔牌的,价值3000多元。记得到批准通知后,我骑着自行车去中关村的几个商场去“调研”。也记得,在一个上午我去双安商场,把新买的自行车存放在商场对面的桥底下。等我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那辆新自行车了。很清楚记得那时的沮丧程度,我从每月580元左右的工资中,拿出了400多元买了一辆我喜欢的“永久”牌自行车。也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研究组才狠下心来购买了第一台万分之一的电子天平,两万元左右… … 这时,我已经是副研究员,做了研究生导师了。很多人可能忘记了这些事情,这个阶段。很多年轻人,不知道这个阶段。有人说国人容易遗忘。我也曾就这个问题在单位里发表过意见,我们不能遗忘一些事情,不能遗忘一些人。网络时代,信息泛滥,真假难辨,但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遗忘速度越来越快,所以我们群起呼吁、抱怨、甚至怒骂的事情,不断在发生着。这样,现实离我们的希望越来越远。

从发展看,可以说我们是从真正的科学家开始逐渐过渡到偏离了真正科学家的轨道,到今天已经不是真正的科学家了。在缺乏经费的时候,我们还是能够以真正科学家的态度做着追踪和模仿国际学术界的工作,主要是超着国际学术界追和赶。渐渐的,我们有经费了,也渐渐的我们陷入了以SCI论文为主要导向的“科学研究”时代。虽然各个方面都进步了,但追求科学的精神逐渐丧失了,科学研究的本质逐渐被忽视甚至是被遗忘了。科学界每个人都在忙碌,都被搞得疲惫不堪,但真货少了,实货少了。这跟与我们的生活环境一样,虽然今天生活富足了,食品丰富多样了,但很多都不敢吃了。我们的花园绿地多了,污染已经很严重了。我不认可,说这是经济发展的必然。领导者的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指挥棒乱挥舞,不能说没有责任。如果环境继续这样下去,引进的人才再多也是没有用的,花费的金钱再多也是没有用的。我们还回的去吗?

 

很多人厌烦科研需要“兴趣”、需要“好奇心”的说法,我还是觉得兴趣和好奇心对于科研是很重要的。我们不能爱一行干一行,我们也可以干一行爱一行。不管开始是否有兴趣,是否喜欢,做了这一行后,一定要想办法喜欢。不喜欢,心里别扭。虽可以说,我不喜欢,但我很敬业就是了。这很难,不喜欢的事情,如何做到真正的敬业呢?教书育人的事情,不是计件工,不是流水线上的技术工。科学研究需要好奇心,需要一种痴迷状态,需要一种忘我的状态。看看孩子们打游戏时的状态,看看那表情,那种关注的神态,我们就会明白了什么。

 

我曾经有过那种状态。做硕士和博士学位论文的时候,对实验数据的期待,对实验结果的思考,对文献的理解,都处在一种状态中。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全身心沉浸在思考中,阅读中,实验中。坐下来,静静地,呆呆地,在纸上和记录本上时不时画着各种设想的机制图。每天,就这样画着,读着,写着,思考着。有时候一个点子会突然冒出来,也会兴奋上一阵子。忍不住跟同学和朋友交流一下,受到鼓励,也受到打击,时而丧气,时而兴奋。也曾记得静静的夜里,跪在宿舍的地板上,床上摆满了文献资料,查阅着,核对着,敲着英文机械打字机。等抬头看到窗外又亮了的时候,站起来,伸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打个哈欠,到楼梯边上的水房里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冲把脸,抱着资料又向办公室走去。那时的想法很简单,认真做好论文,跟导师一样,将来做个科学家。那时我们真的是在在追求科学。读硕士的时候,研究生每月的生活补贴是58元,我们那一届全所只有5名硕士研究生,3名在外单位代培。

 

基础科学研究者,要做出创新性的工作,的确需要很多方面的修炼。宁静致远。智慧,悟性,直觉,好奇,执着,胸怀,批判,都是需要的特质。什么时候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顿悟,什么时候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体验和快感,就有了真正的科学及做了真正的科学研究的经历了。火花是一闪念的事情,火花也不是随便就闪出来的。

 

   再说几句科研与教学,这二者应该不矛盾。我喜欢教学,喜欢教书的感觉,这可能与自己的师范教育背景有关系。虽然说,自己没有从事一流的科学研究,没有做多少真正原始性的创新工作,但从教学经历中,我是真正体会到了科研经历对教学确实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很多事情,只有经历了,才有体验。所以给研究生上课,很多时候,感觉还是能够讲出科研的味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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