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浏览一所“211工程”大学的校园网。有则新闻让我感到有话要说。

这则新闻中提到，一位省内外有一定名气的教授、博士生导师结合自己多年指导研究生的经验和体会，指出了研究生导师应具备四个境界：“一是培养综合素质比传授知识更重要；二是修炼德性比成为专才更重要；三是积累比作文更重要；四是传授方法比提供知识更重要，深刻诠释了作为一个导师，应当具有怎样的境界、品质、责任和使命。”云云。

我则感到，传授专业知识是一个教师最基本的职责，也是教师只所以成为教师的题中应有之义——“传道、授业、解惑”，在信息激增的当代，在知识更新周期加快的当下，一个人能否胜任教师的基本要求都值得追问，怎么还会冒出一个更重要的“东东”，况且，综合素质也是建立在广博知识与实践磨练之上的一个综合体，把“综合素质”提得太高反而舍本逐末，甚至让人，譬如我，想入非非，有一些研究生导师招收政府厅长、副厅长、处长、副处长做学生，他们综合素质应该够高了吧。但他们的专业知识到底如何，是值得人们疑问的。他们的工作与学习时间如何安排，也是值得人们拷问的。当然，按现在的培养标准，招政府官员做学生，不愁学生生源，不愁培养费用，不愁毕业分配，甚至不愁培养质量——他们可以不来上课，可以不写作业，可以顺利论文答辩、顺利毕业结业。就算他们抄袭别人论文都不用担心，有权力的护佑，让你壮告无门，眼前就有例证，难道还需要更多的例证吗。在我看来，综合素质固然重要，但广博与专深的专业知识更加重要。当前，更是如此。综合素质最容易沾染世俗气，而专业知识则来不得半点虚假。作为教师，传授知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作为学生，更应该珍惜在校学习的大好时光，“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在我看来，现在的研究生不是“傻”了，而是太聪明了。有的根本就没有好好下工夫读书学习，认真写作，从网上下载一些材料，东拼西凑，糊弄自己的老师，当老师凭借自己的面子帮助学生发表时，“抄袭剽窃”“学术不端”“引咎辞职”喊声一片，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且不论其中的是是非非，它至少表明老师对知识的传授不到位，学生对知识的探究不彻底。如果我们且不讲传授知识更加重要，起码，我们应该说他们同样重要吧。忽视知识传授的综合素质无异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研究生培养的目标不能如海市蜃楼一样虚无缥缈，不能像空中楼阁一样脱离实际，还是要扎扎实实读书、学习、搞研究。要潜下心来阅读经典名著，要根据实际选择研究方法，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致力于创新创造。其中，教师传授知识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同样，修炼德性也要在成为专才的过程之中，在学习与工作的实际行动中，在生活岁月的历练与锻炼之中，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分裂开来呢。我看到一些老工人、老农民，他们的德性在社会生活中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令人钦佩不已。有时，他们所欠缺的不就是更为专业的知识与技术吗。研究生教育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培养专门人才，这个时候在一再强调德性的重要，甚至渲染道德资本，是否与人才培养的趋向有所背离。过去，又红又专的讨论，一个重要成果就是，在效力国家的时候，“专”就是“红”。我对“以德为先”很不以为然，它错就错在人为地割裂了德性与专才的内在统一和必然联系。光是修炼德性又何必进行研究生教育特别是博士生教育呢。我们固然需要抬头看路，其实更需要埋头拉车。

研究积累与写作表达并不矛盾，写作表达本身就是一种研究积累，在我看来，积累是作文的基础与前提，作文是积累的表达与释放，是积累的一种方式。对于人文社会科学的知识分子，写作表达与研究积累并行不悖，甚至互为因果。对于自然科学与工程技术学科的研究人员同样需要这样一个过程。有的所谓垃圾论文、增刊论文，恰恰是年轻知识分子不可逾越的一个成长阶段，化蛹为蝶，这个阶段研究积累就需要写作表达，写作表达就是一种研究积累。在我看来，这个过程对于研究者的重要性恰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我们岂能顾此而失彼？

传授方法与提供知识同样难分高下，方法是针对一定知识的方法，知识是通过一定方法获得的知识，有时，我们方法的更新就是为了获得新知识、新成果。有时，新知识、新成果的发现，又使我们不知不觉中掌握了新方法。一味讨论知识重要，还是方法重要，我们真要陷入“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论辩怪圈之中吗。翻一翻科学哲学的有关著作，不难看到知识与方法各自独到的作用。“知识就是力量”，科学技术“范式”的革命，无不像文化的化石一样凸显前进的精彩。学术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人类走过了漫长的道路，着里有笔直、宽阔的大路，这里同样有蜿蜒曲折的小道，这里有纵横交错的立交，这里同样有“天堑变通途”的桥梁。有时，桥知道，路很重要；有时，路明白，桥很重要。作为研究生导师，在向研究生展示科学研究的画卷之后，难道我们一定要说桥比路重要，抑或是说路比桥重要？

在我看来，前面提到的几个方面都很重要，但还有很多没有提到的也很重要，如均衡的营养，适度的运动，平稳的情绪，充足的睡眠，合理的作息制度，和谐的人际关系，良好的科研环境，科学的培养方案，良好的激励与检查保障举措。等等。所以，我愿意贸然地为这位教授修改提法，他能够认同，当然很好。他不能够认同，那就算他宽容我们，算我们多管闲事，多大事啊。

修改如下：

一是培养综合素质与传授知识同等重要；
二是修炼德性与成为专才同等重要；
三是积累与作文同等重要；
四是传授方法与提供知识同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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