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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谈恽戈事件

2014-5-29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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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同学又发言了，针尖对麦芒，一声叹息！

在讨论恽戈事件时，有一个纠缠不清的问题，就是如何评估恽教授和戈同学在其毕业论文中的贡献度。前面的博文，我多数从事件的环境、发展等大方面来讨论问题，这篇博文我们就事论事，就从论文贡献度这个角度聚焦这件事。

上一篇我们用了一位诺贝尔奖得主纳什的非合作赛局平衡的思想说明对个体的最优选择不是一味强索自己的利益。有人评论说这个纳什均衡不适用恽戈事件因为恽戈事件不是不合作博弈。我说，不错，这个事件的起因是大学毕业论文，一个典型的合作项目，而事件的爆发却是因为后来的不合作。如果充分沟通，这个事件就不会发生。很多博文也注意到那个起因的合作项目，于是就有一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口水战。战斗的焦点之一就是恽戈二位对大学毕业论文的贡献度的划分，以及衍生的发表论文的署名权和署名顺序问题。

这个贡献度的讨论其实很难。对一个项目的贡献度，就是当事人自己也难理清。今天的科学活动，单打独斗时很难出成果的，个人再厉害也很难对抗军团作战。所以明智的选择是加入军团，参加集体战斗，在战斗胜利后，分一杯战斗成果的羹，并且通过实战锻练自己，从战斗菜鸟成长为战斗指挥或战斗英雄。但中国人的“窝里斗”的能力比较强悍，自然就削弱了实力。问题来了，战斗胜利后，如何分羹？从个人的角度，特别是菜鸟的角度，觉得自己冲锋陷阵，英勇顽强，比那耍耍嘴皮摇摇羽毛扇的战斗指挥贡献要大。那战斗指挥不过是多打过几次仗而已，在此次战役中，没我跑得前，没我杀敌多，当然没有我的贡献大。菜鸟们也有不同等级，各打各的小九九，长官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如果就为这个分羹争吵不休，那么下面的仗就别打了，这个军团必将四分五裂，没有凝聚力，更没有战斗力，肯定以后一路败北，谁也没有羹喝。所以如何合理的分羹是很重要的。对于这个分羹，东西方的处理方式有其强烈的文化特征。东方人在长幼有序的结构下，由最高指挥掌勺说了算。“一切缴获要归公”。给你多少没商量，不服气是不是？等你媳妇熬成婆，也做到长官，你就有了掌勺权，到时你爱给自己分多少就分多少，但现在请闭嘴。乖巧的菜鸟不仅闭嘴，还会讨好长官，以求多分一点羹。当然长官们也知道，士气要鼓舞，一碗水要端平，羹还是尽量分匀，不能都分给自己，对那些杀敌多的还是要给立几个功，多分点。可这里难免带有个人好恶的色彩，会有不少偏差。这种方式的好处是效率非常高，坏处当然就是不一定公平。那么西方人是怎么处理的呢？西方文化讲究人人公平。可分羹总有一个先后次序，如果大家一窝蜂上去抢，恐怕更不公平，矛盾更大，怎么办，那就按人数等分，再按姓氏的字母排列，一个个来，每人一勺。姓氏字母靠后的不要怨分到手的羹已凉，要怨就怨当时投胎没投对姓。西方人喜欢较真，说绝对的公平就是不公平，为什么不拿数学算一算？参加这次战斗的人，每个人到底应该分多少羹？换句话说如何计算参加战斗的人对这场战斗胜利的贡献度。这里面有两个层次，一个层次是排序，另一个层次是量化贡献度。

显然，第二个层次比第一个层次更难，但如果第二个层次搞清楚了，第一个层次自然不在话下。但大多数情况下第二个层次完全无法弄清，那么退而求其次，有方法弄清楚第一个层次也不错。对于第一个层次，现在比较流行的方法叫层次分析法，我另有一篇博文谈这个方法：“再议比较——如何排排坐发果果”。

这篇博文我要谈如何把握第二个层次。说到这里就要提另一位也是获得了诺贝尔奖的智者，他叫夏普莱（L. S. Shapley，1923 - ）。他在1953年从最容易计算的经济活动出发，考虑一类被称为n人合作对策的问题，他通过几个公理，建立了一个严格的数学方法，被称为Shapley值方法。这个方法可以准确地计算出每个参与者对他们参与的项目的贡献度。他的思想是，要考虑某人或某个组对项目的贡献度，就把这个人或组从项目中拿掉，看看项目受到什么样的损害。当然损害越大，被拿掉的人或组就贡献就越大。不仅如此，如果项目的成果在各种情况下都有数据，用Shapley值方法就可以严格地计算出每个人对该项目的贡献度，而且这个解是唯一的！也就是说，在一定条件下，每个人的贡献是可以严格算出来的。

下面我摘取我与别人合写的教材《数学建模讲义》中间的一小段，下面用的教材选的例子非常好，别的书上也有。希望我的合作者或者例子的原作者不要来找我麻烦。问题的求解过程请看参考书。

“在社会或经济活动中，两个或多个实体, 例如个人、公司、国家等，相互合作结成联盟或者利益集团，通常能得到比他们单独活动时获得更大的利益，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然而，这种合作能够达成或者持续下去的前提就是，合作各方能够在合作的联盟中得到他应有的那份利益。那么，如何才能做到合理地分配合作各方获得的利益呢？我们先来看一个简单例子：
例甲乙丙三人合作经商。倘若甲乙合作可获利7万元，甲丙合作可获利5万元，乙丙合作可获利4万元，三人合作则获利10万元。如果每人单干各获利1万元。问三人合作时如何分配获利？
…………

现在我们来解决三人合作经商的问题。
用Shapley值方法由下表可求得甲应得的获利为4万. 同理，可求得乙和丙的获利分别为3.5万和2.5万。
………….”

啊？有这个好东西？为什么不拿来用呢？但应用Shapley值方法的条件太苛刻了，他要求一套完整的数据，就像上面的例题，不仅要三人合作的获利，还要两两合作的获利，也不能少了单干的获利。在大多数实践的情况下，这些数据很难获得，从而严格的计算很多情况下是落空的。但目前还没有看到更好的方法。所以这不妨碍我们用他的思想方法获得一些特殊的和排序的结果，做些定性分析。

1。南郭先生的贡献度是0，因为去掉他一点也不妨碍整体乐队的演奏。

2。项目指挥很重要，他确定战役如何攻坚，他不一定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但他会分析大势，了解战况，熟悉手下的能耐，可以合理排兵部将。所以敌方要取胜，常用斩首行动，一旦被砍头，战局就是一盘散沙，被砍头方溃不成军，迅速瓦解落败。所以一般项目头会排在最前面，当然我这里指的是真正的指挥者而不是单纯因为职务而挂名的人。

3。idea 至关重要，因为去掉idea，整体项目将不复存在，所以提项目idea的人应该排在具体操作者前面。

4。操作人的工作可取代与不可取代有本质的区别。也就是说，去掉某人项目只是受影响但仍然可以由替换人完成，抑或去掉该人后项目的部分根本就完成不了是有本质差别的。前者最多延缓进程，而后者有可能导致项目不能完成。所以如果有甲乙两个人操作，甲的工作可由别人取代，而乙的工作别人不可取代或很难取代，那么乙应该排在甲前面。这就是为什么一个项目的完成，秘书们也很辛苦，他们却不能署名。

5。工作量应该计算有效工作量。甲乙两个人，甲虽然干得工作不多，但对结果实质贡献较多，乙辛辛苦苦，没日没夜，但都作的是无用功，虽然有点贡献但效果不如甲，那乙就不要哭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乙是应该排在甲之后。当然如果乙干的是尝试性的工作，确定他走过的路虽然没有走通，但肯定是走不通的路，避免了项目组的其他人走弯路，也应该认可乙的工作是对结果有实质性的贡献。

………..

用这个方法也可以解决一些原来困惑的问题，如战斗中一个人掩护了另一个人杀了几个敌人，两个人的功劳就应该是差不多的，因为去掉了谁这件事都做不成。当然也有些情形解决不了。例如，两个人一起讨论问题，一个人有心无心的一句话启发了另一个人，产生了至关重要的idea。那么这个idea算谁的？一般来说，这个idea算提出idea的人。这样启发他的人就没有一点功劳，除非恩主知恩，他会感谢那个启发他的人。还有纠错的人、提供资料数据的人、解决关键材料的人等等，实际情况要复杂的多。所以尽管Shapley值方法精确，仍然有一大块模糊地带。这个模糊地带的解决又回到了东西方两个方式，东方方式：项目的头说了算，西方方式：姓氏字母顺序。

最后我们回到恽戈事件有关贡献度的问题：

1。戈同学的毕业论文，恽教授的角色至关重要，因为他项目负责人也是提出idea的人，这点戈同学也承认，在他的“我的老师们（十二）”他所描绘的论文写作过程可以看出，而我们假定这个过程是真实的。所以如果只是一个排名，那简单，恽在前，戈在后。

2。戈同学在毕业论文中做出了一定的工作，应该被承认。至于这个工作是恽教授意交待的还是戈同学自己做的，各说各的，别人不清楚。不过从戈同学的描述可知恽教授深度参与了问题的解决过程（每周讨论）。但戈同学还是先做出结果的人，对项目是有贡献的。外人可以看到的是，最后的毕业论文是戈同学的，所以从客观上说戈同学应该拥有这项项目的部分权益，恽是不能独享的。然而关于戈同学拿来说事的图，戈同学可能要失望了。图分为几种，科学界用以判断剽窃的图一般是指不可重制的图，如照片，即便是同一个作者也不大可能拍出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来，所以如果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出现在两个作者名下，基本可以判定至少有一个作者是剽窃的。在实验类的科学论文中，这种情况很多。还有一类是很难重制的，如计算机计算图。这类图背后往往是一个程序，不同程序跑出来的图会有差别，但不排除有可能跑出同一个图的情况。碰到这种情况，大家把程序拿出来晒晒看看源码再跑一跑就清楚了，两个人编的程序不大可能一模一样，除非程序很短。至于戈同学的图，是一般的示意图，稍有计算机技能的人都可以重制。你不能说因为你画了个圆，以后别人画圆都是抄你的。事实上很多论文的这类图是秘书画的，并且如果它们不符合出版要求，出版社的美工会在文章出版前重制，当然那些秘书美工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文章中。其实数学类的文章，看看有没有剽窃，主要是看idea，不是看文字，也不是看示意图。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图对项目结果是贡献的一部分，但因为具有可取代性，所以分量远没有戈同学想象的那么重。

3。关于那两篇相似度很高的会议论文和杂志论文。戈同学认为那是一个简单的翻译，戈同学说出这句话，感觉他没有真刀实枪地去亲自发英文文章，我在博文“五年磨一文”里描述了有篇文章发文的艰辛，常常发文的精力是写文的好几倍。所以即便是整理文章的人也是功不可没的。既然是国际刊物,我们就用国际通用的规范,那两篇文章署名太乱了。恽教授的解释反映了恽教授对署名的随意和不慎重。至于这稿子属不属于一稿多投，应该由杂志说了算，我假定杂志是知道有这么一篇会议论文的。从恽教授的文章可以感到恽教授认为他对这个项目的署名有绝对的处置权，这就是我说的我感觉的他在乱给东西。大概这就是他在这次事件中犯的最大错误。这也就为后面的事件埋下隐患。譬如那个Bai，有人说Bai是恽教授的亲戚，不管是不是事实，这我倒觉得没什么。谁说亲戚就不能一起写文章啦？人家上阵父子兵，夫妻唱和档可以成为佳话美谈，恽教授当然也可以带亲戚搞项目。如果Bai的确对项目做出了贡献，Bai当然应该署名，例如恽教授坚称他的某个重要想法来自与Bai的讨论，这样的安排别人倒也说不了什么。但问题是这个第一作者在杂志文章中消失了，那么从Shapley的方法可以推定，Bai的贡献度为0。当然恽教授声称Bai是主动放弃署名的，那么文章在投杂志时，应该附上Bai的亲笔信申明放弃署名权。我希望的确有这么一封信存在。还有杂志文章后来加的作者，也应该在给编辑的Cover Letter 中对其贡献加以说明，不然也是有贡献度为0嫌疑，我们没看到Cover Letter，所以只能存疑。这样的乱署名，不仅对恽教授，而且对被署名者都是不好的。还有恽教授声称他曾给戈同学没有贡献的文章署名，更显示了恽教授的中国式的家长作风，尽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情可原。但署名送来送去的不规范，给学生一个非常不好的范例，使学生以为文章的署名可以轻松获得也可以和恽教授讨价还价。从这点上来讲，恽教授也是自吞苦果。

4。那两篇英文论文的结果和戈同学的结果是不一样的(12 vs 22)，在数学上可被认为是两个工作。就是方法差不多也能接受。但戈的方法在前，规范的做法英文文章应该引用戈同学的工作。但这里出现一个技术性的困难，那就是戈同学的工作是大学毕业论文，不是公开发表物，是无法引用的。但英文文章不能因此而跳过戈同学的工作。至于其重要性能不能列入署名，可以商量着办，但至少应该在英文论文中加以说明或致谢。这肯定是恽教授做的不妥当的地方。戈同学还犯了个错误，那是如果他这么在意署名，当他发现会议论文没有提到他时，他应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不然恽教授可能会说，我联系不上你，我只好用这种方式公开，你一年里都没有反应，我可以认为你默认了。但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多加一个署名，实在不伤恽教授的大雅，不知他出于什么考虑没有这样做。

5。问题最后当然看有关部门的判定，我觉得，恽教授肯定有错而且有错再先。但戈同学的“剽窃”指控可能会落空。双输的局面已经形成，双方再纠缠下去只会越输越多。还是那句话，希望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