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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卖艺的老人
永远都是这样。
我立刻有了非常清晰的感觉,可是我不愿意相信,所以我一直在等他。
“他会回来的。”我信心不足地自言自语:“他准是在一个野兔的藏身洞旁找我呢,我不该把他一个人丢下。他觉得无聊了。”既然他还是没有回来,我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对他回来的信心。为了自我安慰,我还是重拾信心:其实这不起什么作用,因为我清楚他是走了……
一切都向我表明,我成了孤独的一个人:野兽和它们的吼叫,湖水和它的寂静……一切的一切。在水田芹里用尖细的嗓音咕咕叫的那只悲哀的小小青蛙,它也只是单个一只。躲在对岸大片白杨树叶里那只大脑袋的猫头鹰,向离它很近、就待在小岛中间的柏树里的另一头猫头鹰有规律地哀鸣着。柏树里的那只鸟十分哀伤和耐心地回应着它的痛苦的伙伴。鸟的悲鸣传递了孤寂湖塘的凄凉。从宁静的湖塘水里没有传回任何声音,这就使我的心更加忧郁:湖塘用它们的静默和我对话。他们寂静无声,更显示了我的孤独。
也许我感到害怕,可是我觉得悲伤比恐惧更厉害。其实我始终处于恐惧之中,担心着各种各样的危险的征兆:噪音、一个阴影、甚至一个喘气……
月亮升起时,我的忧伤更加强烈,在月光下,我看见了湖塘荒漠的土地,我发现,在那么大的地区里,我就一个人,孤孤单单,它促使我轻轻地呼叫噶左的名字,可是没有声音从我的嘴里发出,我非常害怕,在这片寂静和湖边的荒地里,连我的声音都给束缚了……
“他是在村子里,”我思忖着:“可是他怎么会不带着我一起去呢?”
在这样一个蛮荒的地方,在夜里,单独一个人,我很难想到噶左会背叛我。他曾经向我显示了生活中最真诚的友谊。我会多么难过,我再也不会找到一个这样的伙伴:一个比我强壮,比我勇敢,比我能干的伙伴。这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一种模糊的预感让我悄悄地感到害怕:他不会回来了。同时,失望促使我采取行动,这里我是如此孤独,我决定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停泊处,去把他找回来。
我设想他会在那个村子里,在日落的地方,在那个村子里,我曾经见过几座房子。
我回想起我曾经见过毛驴行走的地方。我觉得沿着那条小径就很容易到达那里。我先是向树林走去,树林的边缘被明亮的月光照得很清晰。
那天晚上月亮帮了我大忙:月亮的光辉照着我行路,月色的柔和稍稍平息了我的焦躁。比起其他星球,月亮给心灵带来更多的喜悦。它的光亮离我们好近啊!我全心地,深情地感受着春天的朔望月,它的情谊是如此地温柔,整个乡野都能感受到。
对于夜里醒来的孩子们,再没有比月光的安抚更令人愉悦了。通过打开的窗户月亮把柔光洒在他们的房间里,在他们重新入睡后,月亮又在他们的睡眠中赐给最温馨的好梦。
毫无疑问,我也做过这样的好梦。
事实是,我没有睡在我的房间里,可是在那一夜,如果我没有做过一个梦,所有我所做、所见、所听见的一切,怎么也能那么轻松?
橡树全都沐浴在月光中。月亮透过黑色的树叶,变成青蓝色,降落在成列的树丛中。在这个蓝色星球里,这些古老的树木不断地晃动着他们的树枝。当我进入树丛,从黑暗中钻出,进入一块月光照亮的空地时,我立即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由月亮光覆盖全身的石雕像。
我穿越树林,没有受到任何阻挡,接着很快看见了那个小径。我没有刻意寻找,它自己就呈现在我眼前,整个都置身在月光下。我对它感到十分亲切,完全没有了对上帝显灵的感恩想法。这是一条在夜间行走的完美的小径,是供人们行走的所有小径中的一个,在沿着这些小径行走时,我们可以边走边谈,它给予的是让你安心。在上面行走,我们不感到害怕,而是轻松自如。这些小径保存着原始原貌,不会给你带来伤害。在这样的小径上,人们不再计较时间和空间,使夜间的行走十分愉快。人们忘记了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何时出发,何时到达和能否到达。这些小径不是为了让你通到哪里,或者,甚至会突然断路,它们就是让人们在一个美妙和自然的环境中放松身心。
我非常清楚,要说我是和大家讲述,不如说是我自己在体验。
看上去,这条小径就像是一条悬桥,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小村子里,也许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这么想着,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不可能,不真实,有好几次,在这个不寻常的夜间,我用我幼稚的头脑琢磨着,这里其实是为那些喜好沉思和幻想的孩子们制造出来的天然仙境,就在进入极乐世界的边缘……
我从高地进入村子,村子里死寂一片,房子里好像没有人住。可是,各处还闻到热面包和麦片粥的香味。显然,人们都刚刚出门,而现在,没有声音,没有灯光……
那些曾经在林子边恶狠狠的狗,现在都和它们的主人在一起。母鸡在睡觉。没有见到一只猫,它们可能都在别的什么地方。
我沿着坡道,急匆匆地,从一座房子走到另一座房子,全都寂静无声。突然我到了一个小广场。
于是所有的奇迹向我展现。
村子里的人在那里,全村的人,人和动物。似乎都在等待。
他们像是充满信心地在等待,具有耐心和有好运的村民。满眼望去,只见人头。这些都是平和和讲理的人。他们被分成几行。
在第一排,在一个长条木凳上的坐一些神态严肃的人,村长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坐在中间。
村长的脸上胡子刮得精光,头发短而灰白,穿着节日的服装。按照一条虚伪的条规,他的衬衣领翻在他的棕褐色的礼服外面,也许这让他觉得很难受,他不敢转动他的头。他直视前方,不急不躁。这就使他,作为村长,显得十分庄重。
由于他的一动不动,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其他和他坐在一起的人也一动不动。在他右边第一个是一位老年神甫。他习惯地把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他的肥胖身躯是红色的,这是为了在这种场合使他的神态显得慈祥和随意。
在他的旁边,一位公证员,年纪不小了,尽管瘦得像个钉子,却留着一撮难看的胡须,挠着鼻头。他的头顶是尖形的。
大腹便便的村医,穿着羊驼毛上衣,戴着一顶扁平的用稻草编制的小帽,为了能看得更清楚,正在用一块方手绢在擦拭他的金制夹鼻眼镜。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他的脸上有胡子和一个酒糟鼻子。
紧挨着村长的左边是一位正在打盹的看护田园的保安员。看上去他的年龄最大,可是他穿着军队制服,他的军帽上绕着一圈银的饰带。
紧挨着他,舒适地坐着一位显得十分傲慢的宽肩膀的老人。他的胸前摆着一大束呈扇形的白胡须。他不时地抬起他的肉鼻子吸一下新鲜空气,在他黝黑的老脸上,两只绿眼睛却一眨不眨。
那是一名老领航员,是全村的荣耀。
在他的肩膀下方,窝着一个矮胖、带胡须的、暴躁的邮局办事员。上了六十,已经退休,自己单独坐着,因为他爱发脾气。
这就是显要人物坐的条凳。
后面是成群的村民。先是妇女,排成三列:紧右边是老奶奶们,中间是已婚妇女,年轻姑娘们都挤在左边,不停地在哄笑和耳语。
在妇女的后面是男人,立着分成四行。有高的,有胖的,有没刮胡子的,有刮了胡子的,面部都表现出的他们的安详,淳朴和大方。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他们都在看着一颗巨大的榆树,那颗树的枝叶,如同一个穹顶,覆盖在整个小广场上。
在最低的一些树枝下面悬挂了许多小灯和彩色的大灯笼。
在榆树下方设置了一个简朴的用布搭成的戏台。在布的四角,在显要人物的前面,为了看得清楚,成列的孩子,坐在学校的板凳上。男孩在右边,女孩在左边。他们在那里等待着,和大人一样,老老实实地,一点不乱动。
这时,戏台前面的幕布已经落下。可是幕布上只有一幅图画。画中是一头毛驴,这头毛驴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带着眼镜,在念书。在它的前面,一个小男孩跪着,在听它念。毛驴在给他上课。毛驴和孩子的上方有一个带着微笑假面具,时而善意,时而恶意,头上顶着一个用长春藤编织的头冠,眼睛始终保持向下低垂着。
在布围成的戏台的后面有一个小教堂,门厅内颜色深邃,光线阴暗。
广阔的天空中浮着四月的月亮,这样的天空整个地笼罩在教堂、戏台、村民、灯笼和巨大的榆树上方。
说实在的,我开始不知道这说明什么,要弄明白也太神了,也许,要演出的节目也同样神奇,也许就只是为了愉悦眼珠和耳朵……
开始,我听见在戏台后面有人用颤声唱歌,声音是经过训练和饱满的。可是突然我的心灵受到触动,这个声音向大家宣告在幕布后将会发生什么,报出了人物的名字,要求我们想想这些人,因为他们是为了我们,到这里来笑、哭、恨和爱,也就是说,像人一样去死……
在这样短小的开场白后,幕布升起,出现了一个花园和一个园丁。花园里生长着许多果实,园丁非常高傲,轻蔑地看待其他园丁。他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十分可爱的儿子。园丁望着他们两个人,为了捕捉蓝色的大蝴蝶,围着树跑来跑去。那个园丁对他的妻子和儿子和对待他的瓜和李子一样严格,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准他们常到邻居的小园丁那里去,他们都很顺从。
换了一景 。一个大晴天,一个乞丐路过,他非常疲倦,年迈,又饥又渴。一个桃子正悬挂在外围的篱笆上方。他摘下,正准备吃桃。突然,愤怒的园丁出现了,因为愤怒,满脸通红,他扑向乞丐,可怜的老乞丐!他一棍子把水果打下来,水果滚到了地上,乞丐走开,顺从地,没有任何抱怨。
啊,这可是圣﹒德奥提姆,他在行走,同时也在办事,也就是说,为上帝办事。
布景全部更换。上帝驾着一片云彩来到,他立即表示了极大的愤恨,他和园丁对话,用的言辞使所有的观众都因为害怕而发抖,特别是姑娘们。之后,他离开了,一边还说着威胁的话语,。后台鼓声震响,模仿着雷声。上帝恨恨地,为他的圣者报仇。
又回到了地上的花园,孩子在玩耍。观众看见他丝毫不感到威胁地在跑动,可是,也就正是圣﹒德奥提姆待过的桃树下面,换成了一个眼睛尖刻的年老的女巫。她捡起了路上的水果。
啊,多么好的水果!我又看见了它。水果被精心地处理过了,女巫把嫩红色的水果放在了树底下。
孩子走过,看见了水果,吃了下去,昏倒在地。女巫弯下腰,把他抱在怀里。
许多年过去了。我们看见一个波西米亚人的营地。在哪儿我们可以看见一个小孩。他已经长大,可是完全丧失了对过去的记忆。因为老巫婆在水果里放了毒。在他咬苹果时他的记忆已经被抹去,同时他也失去了的善良的意识。现在他是一群无赖中的一个很坏的泼皮,他撒谎、打架、作假、偷窃,活着,可是没有人样。他手拿着刀,人人都怕他。
他的父母呢?
自从失去记忆后,他早就把父母给忘了。可是他们却总在思念他。他们很不快乐。花园里所有的树上水果的长势都很好,和以前一样大,一样多,可是园丁不再去采摘它们。他变得衰老了,他躲着他的妻子,常常从早到晚在哭泣。
他的痛苦使他的头发变白了,他变得畏畏缩缩,连一丝傲气都没有了。
他和他的妻子始终在盼望着:
“孩子会回来的。”他们在等待着。
他们的大门从不上锁,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为了孩子可以不叫门就能进家。
一天夜里,一群波西米亚人来了,躲藏在树丛中。
又是一个晚上,一个老乞丐来央求施舍,他又饥又渴。园丁记起了他。他给乞丐摘了一筐桃子。乞丐只拿了一个,就往里咬了一口,却没有吃,然后他对园丁说:“把这个桃子放在你的枕头上,好好地保存它,耐心等着,有一天会有人来吃的。” 说完这些他就消失了。这是圣﹒德奥提姆。
在阴暗的树丛里藏着波西米亚人,他们看见了让人惊羡的花园。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园丁是有钱人,咱们去他家偷东西。”天意指定要指派一名干练的人去偷。
月亮出来了,夜晚降临了,那个孩子溜进了篱笆,到了房子旁边,摸索着找到了房门,他在找锁,可是两只手摸了个空……这是一座奇怪的房子,毫不担心盗贼,在这样的深夜,门户大开。
这个坏泼皮犹豫着、哆嗦着……
出于自傲,他往里走,可是他觉得很热,嗓子发干,他渴的要命。突然他发现了一个房间,一个老男人朝天躺着在睡觉,一只小灯闪了一下。在老人身边有一只桃子,就在他的枕头上,在一只漆盘里,亮晶晶,看着熟透了,上面有两个牙印,看上去是被咬过了。
这个小偷伸出手,拿起桃子放进嘴里。真好吃啊!多甜啊!可是这不是一个一般的水果,它填满了他整个身体,取代了整个灵魂!我在那里?……他叫了起来……
老人醒了,他的妻子跑过来了……
啊!这是他们的儿子,他在这儿,他看见他们了,他认出了他们,他哭了。
上帝又出现在他的云彩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幕布落下。
在那个年代,在我们的乡村,人们的心灵都十分单纯,当他们高兴时他们就乐,这种单纯的心灵使他们立刻明白了这个故事的内涵:如果别人能够真心地回心转意,这种简单的思维就能很好地与这种自我调适的能力发生共鸣。他们的思维很亮堂,对于我们,这种智力似乎太简单了,可是这是一种纯化心灵的妙方,是过去古老的实践。
这种真正的知识传授,如果把它看做是真的事,绝不是一种枯燥和痛苦,它常常会唤起和激发人们的想象。于是,就像在这个故事里,这种传授就变成一种娱乐,这种教育十分动人,它传授的才智给我们带来的是快乐。
显然,在那个夜里,那场演出让全村的人都很兴奋。在整个演出过程中,村长一直大张着嘴,神甫一直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天使,在上帝出现时,他划着十字。公证员和医生都表示满意。领航员因为愤怒四次想掐死那个恶女巫和奸诈的波西米亚人。他对这个故事有些保留。所有的村民们都表示了强烈的情绪,不断用低声发出“噢!”“啊!”的嘟囔,表达他们的愤怒或同情。孩子们什么也不说,都惊讶地瞪大着眼睛,他们被深深吸引:一位魔术师把他们拉进了他的魅力网。他们不再是看戏,因为他们成了舞台上的助手,在舞台上他们不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是在那儿看见的那些人物,不是别人在给他们演戏,而是他们奇妙地在他们之间自己戏耍。整齐地地坐在他们的板凳上,我看见他们有时在一起呼气,他们的小脸充满了激情,一个紧挨着一个,出神地一动不动。
特别是,有一张小姑娘的脸,这张脸像红透的苹果,一张大嘴和两只绿色的眼睛。头发是棕红色的,梳理整齐,在脖子后面系着。这显然就是亚赛特。她一副整个被吸引和受惊吓的样子,这使她的脸变得紧绷,我看得出来。其他没有一个孩子像她那样被舞台上的演出吸引到这种程度,好像她的整个灵魂被抓住了。
幕布落下,满场寂静,接着是幕后原先的颤抖的嗓音在说话:
“好心的人们,戏结束了。现在,我的狗皮革多用嘴叼着木碗经过你们,它在收集善款。请大家善待它。这是我途中唯一的伙伴。因为我的孩子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就和故事里一样,我有过一个小孙子,他被波西米亚人偷走了。已经十五年了,那时我在你们村子里演木偶戏。在我之后,再也没有人会为你们演出了。这是最后一场,我的朋友们,因为我实在太老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来这个村子了。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们说再见。现在,为了这场小戏,在狗经过你们的时候,赏几个小钱……”
全村的人都哭了。妇女们直擤鼻涕,男人们直擦眼睛,村长打着喷嚏。之后,全体姑娘们一起喊了起来:
“萨凡尼爷爷,再显身一次吧……”
她们的声音柔和,亲切。我看见萨凡尼爷爷从戏台后走了出来。
幕布在摆动,爷爷的头出来了。他瘦高、秃顶,可是围着他的颅骨,一圈白发垂了下来,和老人的长长的白胡子混在一起,就像一堆白雪拢在胸前。他的眼睛明亮而淳朴。在他费力地走上台时,三百张脸都在注视他。
它穿着一件旧的男礼服,一条纱巾围着脖子,我觉得他非常穷困和极有教养。
他是如此穷困和有教养,他一出现,人们就被他的简单穿着和发自内心的礼貌所怔住,得到了尊敬。尽管他没有微笑、没有刻意寻找别人的欢心,可是,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极自然的、非做作的面容。
当他刚刚站直,我们就听见了从空中传来的啜泣声,啜泣声来自树枝丛中。
那是从低垂的榆树树枝里发出的。所有的头都往上看。就这样,我发现了噶左。他骑坐在一棵树枝上,在哭泣。他使足了全身力气在哭,底下是三百个脑袋都在往上看,这些人通情达理,充满惊讶,眼中含泪。噶左在哭,根本不注意下面的人,他的爷爷因为激动、受惊,傻呆了,望着噶左,,一脸无法表达感情的样子,他简直无法相信,丢失的孩子居然从天而降。
“下来,孩子!”女人们在叫喊:“我们给你喝焙烧过的葡萄酒。”
爷爷什么也没说,激动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一直望着他的孙子,而后者的两腿就荡在树丛中间。噶左,从高高的大树上,也望着他,一直在哭。
在树下,那些要人们:村长、公证员、村医,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对孩子微笑着,鼓励他下来。他也就照着在做。
“慢点,”老奶奶们担心地对他说:“别伤着,小傻子。”
男人们点着头,向萨凡尼爷爷道喜。
“瞧瞧,”他们说:他挺不错,松鼠也没有他灵巧。”
这时,噶左抱着树干滑下来,正好落在村长面前。所有的人都呼出了一口气:“哦!”
这个村长真好:他的名字是马修 华里尔,我在这个地区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村长。因为他的为人,所以当他转身面对大家,友好地宣布:“今天焙熟的葡萄酒由我来提供” 时,谁也没有表示惊讶。
在三百个人群中发出了表示满意的呢喃声。
村长继续说:
“齐步走,孩子们!按照顺序:小孩子在前面,姑娘接着,姑娘后面是妇女,所有的选民们断后”。
已经清醒过来了的保卫员,举起了他的鼓,走在最前面。
在他后面是村长。他的右边是萨凡尼爷爷,左边是噶左,两人都已经平静下来。村长用手,一边拉着一个。
接着是一个单行,五个大人物:神甫、公证员、村医、领航员和公务员。
全村的人跟在后面,先是孩子,在第一行里我看见了亚赛特,她的蓝眼睛和系住的头发,一副严肃的样子,她的眼睛直视前方。
老人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保卫员用他的老手慢慢地敲着鼓。
他用鼓锤敲着鼓,因为嫌自己的年龄太大,故作年轻的样子活泼地走着。所有其他的人,跟着他的鼓点,完全是随意的,也在左摇右晃。
还有,我看见所有走过去的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姑娘按着高矮顺序,左右摇摆,高兴地唱着歌。
“十五年了,我们没有再见过这样的狂欢的节日景像!”老太太们感叹地说。
老头们都赞同地点头。
年轻人则毫无缘故地大声嬉笑。
最后一行人过去后,我看见了在牙齿间叼着篮子的狗,它似乎习惯了在后面跟着。它跟着,在老人的后面,碎步小跑着。他是队伍的最后一名,但是似乎并非不满意。
这只老狗过去后,广场上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没有人注意到我,包括噶左。噶左带着尊严抓着村长的手,他似乎完全沉没在这样的荣耀里了。他看见我了吗?也许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因为,在那天夜里,他是这个队列里的国王。可是,我呢,我看见了他,我一直爱着他,我的心被痛苦窒息了,眼泪在眼眶里转。
在狂欢之后留下的就只有学校里的板凳、用布搭成的戏台和画着一头毛驴的幕布。
悬挂着的小灯,一盏一盏地在榆树枝上闪亮,在更高的地方,我猜测,月亮已经开始落到山的背后去了,天空呈现着乳白色。
我觉得非常孤独,非常不快乐,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已经废弃的戏台后面,人们忘记了吹灭一支蜡烛。它在颤抖着继续燃烧,觉察不到的烟尘在戏台的上方形成一顶神秘的光的头冠。
它立即吸引了我,我向它走过去,就在这时一个干瘦的男人出现在戏台的一角。
他看见我了,是巴嘎波!
可是他没有动弹。
于是我就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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