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那令人愧疚的一幕

岳爱国/文

夜半，大雨如注。

办完事情为时已晚，我心急如焚地赶往汽车站，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否则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还好，赶到车站时，看到有那么一些同我一样的迟归者已在那里等候了，知道末班车还未发出，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这个车站虽然是始发站，但在当年却是个只有一块站牌的裸站。汽车不到点不进站。在等车的当口，乘客们就只好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接受大自然的任何“馈赠”，不管这种“馈赠”是否是人们愿意接受的。

七月底八月初的北京一般是雨季。常出门的人们便在这个时期随身带着雨具，以备不时之需。我是带了雨伞的。即使有雨伞的遮护，但由于斜风在作祟，衣服还是被打湿了，特别是裤腿，早已湿得贴在了腿上。虽然是夏夜，但在夜半疾风暴雨的营造下，温度便低了许多，使在雨中等车的人们都感受到了寒冷，便都眼巴巴地盼着汽车早些进站。

我忽然瞥见在我的左前方，竟有一很年轻的女子（从背影看仿佛是个女大学生）未带任何雨具，毫无遮拦地站在雨地里。雨水早已将她的头发、衣服彻底淋湿了。此时，她的衣服就像是一些濡湿的纸片，胡乱地贴在身上。无须问及便可知道，她一定很是寒冷、很是痛苦。只见她双手抱肩，瑟瑟地站在那里。我的心触电般地震了一下，脚下不自觉地向前迈去。我应该帮助她，帮她遮蔽风雨。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另一个念头阻滞住了，已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如果她接受了我的好意还罢；如果她是个戒备心极强的姑娘，不仅不领情，反而送我一声“臭流氓”什么的该如何是好？在这种念头的支配下，我终于未能去帮助她，直到末班车进站，她才从寒风苦雨的包围中解脱出来……

这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仿佛河面上掉下一片树叶而引发的一个小小涟漪，很快就平静了，但我却久久不能释怀。它就像一个小小的虫子，时时噬咬着我的心灵，令我每每想起便不得安宁。

事后我把这件事对妻讲了。她淡淡地说，你应该去帮助她，那种情况下，她只会感激你，不会骂人的。

我也就这件事情问了我的几个朋友、同事，他们当中有男有女，竟众口一词地讲，应伸出援手去帮助那个姑娘。听了他们的话，我便更加不得安宁了，像犯了罪似的，时时自己审判自己，后悔那一晚自己的多疑、自私、无情……

此事已过去了17年了。一次在出差的飞机上，我又忆起了这件事，便讲给了同行的同事。谁成想，我的同事未及开口，坐在邻座的一位成都姑娘却抢先说道：“要是我没带伞，我会主动地往您的雨伞底下钻的。”

姑娘率真的话语令我愕然，半天也未回过味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就此事反省自己，可却从未换位思考过，真不知道对这位素不相识的成都姑娘的想法，是持赞成态度，还是不屑一顾？

时代真的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