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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不怕鬼的故事：对一桩扑朔迷离“闹鬼”奇案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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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桩扑溯迷离“闹鬼”案的调查
何宏
（原文作于2001年，或曾发于《科学与无神论》）
“闹鬼”是对一类奇特现象的通俗说法，其特点是在一段时间里出现无缘无故的物体自动、自燃、自鸣等现象，一般只搅得人不得安宁，却不造成严重的人身伤害或财产损失，而且一段时间之后便自行消失；再有一个规律便是事件的主角常常是一位7-14岁的青春期的孩子，凡怪事发生的时候，总有他(她)在现场或附近。对应的英文词汇poltergeist —“吵闹鬼”或“恶作剧的鬼”，源自德语“吵闹的精灵”，原本不象中文那么阴森可怕。
虽说这类现象少见，但古今中外都有记载，人们过去往往视为神鬼“显灵”，我国民间就常常认为是“狐仙”作崇。然而真有无形的力量能够驱动物体吗？真有肉眼看不到的神灵世界吗？虽然科学已经发展到今天的程度，客观检测手段日益丰富，但只要控制条件，在严密的观察下，此类现象要么立即消声匿迹，要么便发现被观察对象(那位孩子)涉嫌作弊。如今德国每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闹鬼案约四、五十起，可除开信仰者的相信，缺乏充分科学证据判定的确有真的“闹鬼”。
为了解释“闹鬼”现象似乎存在，却又经不起客观检验这一事实，近些年流行一种新的推测，说这并非是由客观的“无形”力量所致，而是当事人不安分的下意识作用。一旦有外人介入，试图细致观察事情变化过程，则被观察的系统便受到不可见的外来影响，于是偏离正常表现。那又如何解释总是发现作假呢？我与复旦大学孙时进教授有一个猜测，因为你怀疑他作假，于是你的下意识便诱发了他的欺诈行为。这自然是穿凿附会量子力学“观察者效应” 但又能自圆其说的一种解释，其唯一的弱点在于无法通过实验证伪，不能予以客观检验，并不构成充分的科学假说，难以为科学界接受。由于精神直接作用于物质世界，所以无论如何巧饰，仍不能掩盖其至少某种程度上的“唯心主义”的色彩。
最近二十年来，随着气功特异功能热，国内也屡屡出过数例奇特而有趣的“闹鬼”案，甚至只要有心，至今不鲜见于媒体，最常见的就是在某个家庭里突发无名之“火”。不过现人多说这是“不可控特异功能”。1996年元月份，我与一位同事便被《自然杂志》社的两位编辑邀请到上海去考察一桩“闹鬼”案，之后我们连续关注此案一年多，对此类事件有了亲身认识。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父、母亲四十七八岁左右，父亲是一家合资企业的厂长，看得出一副麻利和精干的样子，母亲是家庭妇女，显得衰老和柔弱，事件的主角是极为伶俐未满十二岁的婷婷。据她父亲介绍，事情起始于九五年的阴历七月初七，那天学校包场看电影，竟是恐怖片，婷婷受到很刺激。当晚她仍有强烈恐惧不能入睡，一直要求父亲搂在怀里。夜里，她父亲发现怀里莫名其妙地濡湿了一大块，当然不是遗尿。此后，家里怪事迭出。地上、墙上、天花板上、折叠的被褥里出现滩滩水迹；床铺、沙发、衣柜等各处起火；房里的物品，比如衣架、莲蓬头无人触碰却无故倒塌；时不时还有摩丝、洗发液等东西从自己家失踪而别人东西莫明其妙地过来等现象。
见面时我们注意到，婷婷的父母非常地焦急不安，而她本人却相当地不经意和轻松。家长的担心一则是怕家里起火造成更大的财产、生命损失，二则逐渐担心此事对孩子的成长非常不利。据家长介绍5个月来基本天天都有怪事，我们拜访时为止，已经发生各类怪事三四百件，都是不明原因。他们注意到一些规律：事情一定与婷婷有关，每次出事总有她在家，但从未亲眼目击到她有骗人动作；但奇怪的是婷婷上课时，学校却从未发生类似事件。
强烈的不安促使身为党员的家长悄悄地请来和尚、道士做道场，抓鬼驱魔。当时婷婷竟然描述自己看到了尺把长的“小鬼”，被追得四下乱跑，最后好几个被绑着跪在地上。但这一招没有管用，做法的人身影还没有消失，家里就又“闹”起来。这么一来，他们没了办法，抱着一线希望，他们到处寻找人帮忙。便有人说这恐怕属于“特异功能”，于是介绍并联系我们去做鉴定。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为判定现象是否属实，肯定不能光听当事人的主诉，而是要检验。如果真能看到作假也做不出来的无可置疑的现象，恐怕我们是得转变既有观念了。如何确认作假也无法完成呢？光凭肉眼的观察是不够的，观察与记忆都容易发生畸变，而复诉的结果以及听众所得印象与实际过程也难于一致，因此必须控制条件。控制条件的最简单办法，便是确定不可能、至少是在有限时间里难于复制、破解的样品。我们带的有封在标记试管中的火柴、夹封在双层有机玻璃板之间的一角人民币。如果真的出现过去有些人声称的火柴断裂、人民币烧蚀等现象，可以认为此等证据有利于“特异功能”的存在。
但奇迹当场未能发生，我们所留下样品甚至过了一年也没有变化。在三个多小时面对面的时间里，除了听这家人介绍情况，另有几件事值得一提。其一，为了放松测试的气氛，降低难度(是以牺牲可信度为代价)，我们手写汉字或符号，然后将纸团或纸条放在35mm胶卷盒里。连试了几次都不沾边，后来她对一个纸条描述道：“蓝糊糊的，有个圈，还有几条线。”真实的目标是用蓝圆珠笔画得太阳，但我实在无法确认写的人这位女士避开了女孩的视线，否则根据笔杆的运动，可以猜出大致内容。其二，女孩突然说她刚刚看到一道白光飞过，是她学校发的“小记者”证跑到大衣柜后面了，而当我们挪动衣柜时，她又改口，说证件又跑到另一间屋子里的电视机后面了。我们果然在电视机后面发现了小记者证。天知道她说的是否真话，我们谁都无法断定这东西是否在我们进屋前就有意放在那里了。
可要说这小孩不简单也并不那么回事。在送我们回旅馆的路上，她向我们描述说自己脑袋里有个荧光电压表，如果超过三千伏，就能猜出东西，让东西动；如果低就能力了。我故意逗她说你来猜我的左右两手哪只里面握有一个分币，结果令人大迭眼镜，四次错了三次。
我们没看到证据，只看到疑点。又过了三个月，我们再次走访她家。挺有意思，他父亲的司机说，我们其实谁也不信有“鬼”，但这么长时间却从没有任何人发现是她在“捣鬼”。而据她父亲说，小孩现在越来越怪，甚至坐在床上学菩萨打坐，还说自己是“天女”投胎变的，父母与她过去是天上的好朋友，现在是来“搬家家”。再还说自己有一个光头白胡子老师，老师穿着着大红袍子，而背部是白色，中央还有一个黑白色的阴阳鱼。最近，她又开始神秘兮兮地说，自己已经跟着这位天上的神仙从“第二十四代弟子”进步成“十八代弟子”，可以预测事情了，再练些时候，变成“十代弟子”以后就能给人发功治病了。
说这些的时候，其实连她父亲也是不信的神色。而在我们的眼里，这一切是否真实已经不言而喻了，小女孩的话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编造，尤其后来这些胡言乱语根本便是因为迎合身边练气功的人的胡诌后的进一步臆想，此处已经露出全部马脚。唯一令人不解的地方只剩下动机，她的这些自发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
因为接触的时间太短，我无法确定此事是否是纯粹的骗局，或者真的伴随着某种“异动”。这起“闹鬼”事件或可以用心理学予以解释，或者出于恋父情结，或者出于试图保护年老色衰的母亲，小女孩通过这种手段把习惯于声色犬马之中应酬的父亲拴在家里，而且借助道听途说的迷信做道德说教，可谓聪明之至。这么说可能令一些人难于接受，一个小孩真能聪明如斯，甚至于每每捣鬼而不被发现？但是谁能做更好的解释吗？
我开的有效对治处方就是不去理睬，“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由于无趣，事情便会自然地消失，而这也恰恰是世上“闹鬼”事件猝起猝灭的一贯规律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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