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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博回忆录——太阳的故事 精选

已有 11075 次阅读 2013-7-19 23:06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按:下文是过去一个多月陆续发到相关研究群体的邮件内容,现在公开发布。]    4263//7/30


刚才喝了一杯“健力宝”,现在又满上了一杯。不知道这回又要讲些什么事情。

* * *

说说北京的事儿吧。我刚到组里的时候(2002年10月),除了一位同学外,其他的学生全都是“联合培养”过来的。我所在的实验室有四位硕士生,两位博士生,其中五位都是同一位导师“送”过来的,就是我那西安的导师。记得我在西安的时候,有一天接到电话,电话那头问我要身份证号码。我告诉对方后,对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挂了。事先应该有人跟我打过招呼,我现在记不清楚了。但我非常肯定的是,我不知道为何需要我的身份证号码,我也没问。记得有一天,导师跟我打电话,让我去办公室。到了以后,她不动声色的问我是否对微分方程感兴趣,我说不感兴趣。当时我头脑中的微分方程停留在本科时代;在单位的时候也给一位老师做过常微分方程的“助课”。我想不出微分方程有什么让人感兴趣的地方。接着她又跟我介绍说,北京这边有位“年轻的科学家”,问我是否愿意去那里做。我一听“北京”、“科学家”,觉得是好事,当时没多想,但也没有确定,只说先去呆两个月看看。

我是2002年8月转为直博的,当时又发了一张录取通知书,又办了一次“入学”手续,换了一个学生证。在此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同学对我说:“李毅伟,你成了博士了!” 。。。我最初入学的时候住在东门附近与学生四食堂相邻的一栋宿舍楼里(直博后搬到校园西边面对操场的宿舍楼了)。我所在的宿舍窗户朝北,正对着打开水的地方(距离大约20米左右)。走出宿舍楼向右看是学生四食堂的西侧门(南门的上方挂着“西军电”三个铜制的大字),距离宿舍楼大约30米左右。走出宿舍楼向左看有一栋相邻的宿舍楼,那里有一个小超市,就是之前我提到的“小卖部”。从这里再往西走一段路,就是研究生招生办所在的办公楼。在靠近那办公楼的地方有一片绿化区,那里有一张石椅。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天我坐在那张椅子上,思考着是否应当“直博”。我没有什么有效的决策信息。决定就是在那种踌躇的状态下做出的。那天阳光很充足,我穿着一件白色的体恤衫。和我一同直博的还有一位同学,他是另一位导师的学生,硕士时和我同时入学,住在我的隔壁房间。据我所知他是调剂过来的。那时他的导师刚评上“博导”,所以他也可以直博了。我2006年底返回学校后不久他就博士毕业了。他曾跟我抱怨说,他的导师太细、论文被修改的秘密麻麻的。。。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组里刚好有报告。我走进会议室,只见一位身材高大、颇有气质的人站在讲桌附近。他当时穿着一件格子衬衣。见到我进来,他对我说“过来了?”,我答应了一声就坐到一个位子上去了。关于第一天,我还记得走到主楼门口的时候,组里的秘书招呼我,让我到处“溜达溜达”。当时没有正式安排宿舍,临时住在一位同学的宿舍里。我记得他对我说“你是黑户”。另一位博士生比我早半年到达这里,也住在这个房间。记得刚开始我出入宿舍的时候,需要他们“掩护”。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没有多想。我记得房间里共有四个人,我们三人是同一实验室的,另一人好像是空间望远镜那个组的(?),他的导师好像姓金(?)。我睡在靠窗的位置,上铺。
最初的时候通过邮件发给我一个数据文件,内容是某线性方程组的系数矩阵,它的阶数是525。我当时学过一点c语言,但主要使用VB语言编程。在单位的时候,我从同宿舍的那位湖北同事那里得知这种语言,后来在书店里买了一本书自学过一段时间。读研究生之前,我一直用这种语言编写程序,曾用它编写过“俄罗斯方块”游戏。为了处理数据,我得先编写程序读取数据。为此,我问过数据是按何种数据排列。问过后知道数据是按列排放的。我在西安的时候,学过点小波理论。记得招生目录上写得研究方向是“小波分析及其应用”。当时我买了不少这方面的书,也听过课,也没有学出个所以然来。很多数学书就是这种德行,一个简单的事情,搞得非常复杂,不是按照认知(归纳)的顺序写,而是按照逻辑(演绎)的顺序写。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2008年5月的时候我曾给同学转发过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里提到两位“数学家”如何处理一篇文章。刚才我又从邮箱里搜出这篇文章,转发到博客上去了。其中有这么一段“20世纪70年代初,我和**一起做论文,我们不断地相互讨论,但因为他当时有视网膜炎,所以撰写论文的工作是由我做的。应该说他对整个工作都很清楚,但等我撰写完论文时,他开玩笑说,‘这篇文章我都看不懂了,’意思是说,撰写论文很有讲究。” 我对这篇文章中的有些内容认可,但对这部分很有意见。所谓“讲究”,大概就是要让人“弄不明白”。我常常觉得数学家的贫穷就根源于这种做法(奇怪的是这篇文章的原始链接打不开了)—— 可怜的家伙们。
话接前言。让我做的是对那矩阵做小波变换。那矩阵比较占空间,导致计算规模受到限制。我不知道怎么变。很偶然地,匆忙地指给我一篇电子文献(英文),那上面讲得特别清楚。很简单的事情。(我刚返回单位的时候指导本科毕业设计,就教给那学生小波变换)。不过,对于手头上的这个问题,不能直接使用。不过,没多久我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方法很简单,但很有效。我拿出这结果时,也表示欣赏我。我当时希望发表一下,但没有得到鼓励。到了年底,我在组里报告了结果,此时已呆了两个月,到了2002年底,学校那边有些事情就返回了。到现在为止,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危机已经潜伏在那里。


我要在众人面前说人的好;待到人说我的坏,且看众人如何评判*
* * *
话说到了第二年春天,回到组里继续工作。之前已经编写了一套VB程序,现在必须打印出来复习。那时我开始意识到,即便是自己写的程序,过一段时间以后记忆就会模糊,想不起当时的思路。这种认识使得我不敢轻易放下程序。一周之后,我继续开工干程序。3月初召开了太阳物理年会,地点是北京小汤山九华山庄。我现在还保存着当时的PPT。那地方景致很不错,住得也舒服。我记得在路途中,组里有位同事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实验室六人当中,只有他是天文科班出身。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我感到不理解。如果让我在那里住上三年五载我也没意见。我在会上报告了自己做的那东西,命名为分块小波变换。台下没人提问,主持人提了一个问题,现在已经不记得了。我隐约记得那主持人的报告,好像是散射方面的。有人向他提出参数方面的问题,回答说是按对自己“有利”来取的。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做法。
这前后我已经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一个“关节点”。对那矩阵做分块小波变换后,得到同样大小的一个矩阵,但里面会有很多小元素。将这些小元素忽略,就可以得到同样大小的一个“稀疏矩阵”(含有很多零),这有利于节约内存和计算量。但是,如何切实地办到这一点?就此问题,我向“首席科学家”请教。当时是在主楼一层的门厅遇上他,就跟着他边走边问。不到一分钟的光景吧,没有得到什么回答。对于自己不懂的,他倾向于搪塞过去。这种情况下,我曾打电话到西安,请教过另一位老师。他是西安导师的大徒弟,辈分上是我的大师兄。我从他那里知道有“稀疏格式”这种东西,这是用来存储稀疏矩阵的一种技术。后来我在中科院图书情报中心查到一本书,书名就叫“稀疏矩阵技术”,1986年的书(英文版)。现在看来,剩下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了。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倒不介意这一点。
2002年底返回学校之前,交待给我两样东西,一套程序文本和一篇文章。程序是当场在办公室给我亲自打印的,有二十页左右。文章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篇“千禧之作”,合作者是位有名的日本人。我有时会上他的网页查看。那里有一张照片,相貌有点象刘德华,高高的颧骨,抱着双臂,阳光下自信的微笑着。我常常感到那里面蕴含着一种信息,但我想不出那是什么。程序是用Fortran语言写的,我以前没有学过这种语言,暂时将它放在了一边。到了5月份,我“认”出一种求解方程组的迭代算法,并追踪到作者的主页,下载了他的原始程序包,发现也是用Fortran写的。同时,我又到情报中心查出该算法的原始论文,得到一份复印本。后来证明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之前因为感到一切都得靠自己,就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些相关文献,阅读中发现有不少文献都指向那迭代算法,这样,最终使我决定对它一探究竟。那程序包有一个说明书,里面详细地介绍了各种稀疏格式,而这程序包就是用来求解稀疏方程组的。这正是我需要的东西,但还有一些距离。
这期间我也开始摸索边界元方法。当初我获得一种印象,就是双方分工,他给我方程组,我用小波方法解决就行了。由于实验的需要,我得找他给我生成不同尺寸的矩阵。但那段时间经常找不到他。我意识到这样下去,工作进展将依赖于他的时间表,这使我感到不便。有一次我向他明确提出,他负责生成矩阵这一部分,而我只管求解这一部分。但他说我全都得管。早先的时候,他说我不必深入边界元,站在他的基础上往前走,而不是往回走。这种情况下,我决定自己搞清楚边界元方法的原理。其实,在2002年底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发现,就是他的矩阵具有中心对称性,这是我用可视化方法得出矩阵的图象表示后,在观察过程中偶然发现的。关于这一点,他反复强调,一般情况下没有对称性,还专门给我造出一个例子。我后来在文献中得知,他的说法也是文献中普遍的说法。而我在这方面有保留意见,自己做了一些推导,但当时没有特别深入下去。
我现在认识到,他有一种“领导病”,就是特别注重自己的“权威性”,不是看“谁说得对”,而是看“谁说了算”。即便发现自己错了,通常也不情愿改正。这样一种毛病,会压掉很多有潜在意义的发现,特别是这种发现不是由他,而是由学生发现的时候。有人曾跟我说,他等级意识很强、爱面子。还有这种说法,“基金委有他的铁哥们”。至少两人跟我讲过这话。说到这里我想插一句,我逐渐认识到,天文领域其实也很穷。对了,我放弃了今年的天文联合基金申请。我们单位至少有两人跟我表达了这里“排外”和“额度小”的意见。有时我在想,我就算做出太阳那么大的东西,也不可能坐到这领域的“椅子”上。

到了7月份放假前,我到九章书店买了一本Fortran语言的书和配套练习册,那时我已判断出绕不开的东西,同时买了一本边界元的书。假期回到太原家里,在书本上学习Fortran语言,大概花了四个星期,然后就盼着假期结束,以便回到实验室进行编程实践。这期间也思考了一些边界元的技术内容,有了一些眉目。


最近阳台上的一盆花有点枯萎,刚才给它浇了点水。不禁感叹:导师们就是养一盆花,也会不时地浇水吧。
* * *
2003年暑假结束后,返回实验室继续工作。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用c语言编写过高斯列主元消元法程序,初到组里的时候又用VB编写了一遍。为了熟悉刚学的语言,此时又写了一个Fortran版,时间是9月初。早先用VB编写的小波方面的程序也都重新用Fortran写了,程序的名称也正式确定下来。技术方面的东西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困难,我也乐于干这些事情。我在高中时就“盯上”计算机了,还买过一本入门书,我时常对着那书看。有次我放学,进家门前想着,或许父亲给我买了一台计算机在桌上。走到屋里,桌上什么也没有,只不是我的一种臆想罢了。我第一次摸计算机是在大学同学那里,西安交大。他没有考上本科,在那里读专科。到了大二时数学系有算法语言课程,才有机会上机。后来我就自己花钱到学校附近上机,学习DOS命令,或者玩棋类游戏。我对计算机有种迷恋。大学时有一天晚上,我看到地理系教学楼的一层有些房间新挂了窗帘,蓝色的,我猜肯定是机房。有几天我在附近徘徊。那儿有路灯,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灯下飞来飞去,知了此起彼伏的叫着。有一天,我鼓足勇气走进那房间,二话没说径直走到一台计算机面前坐下,并打开了电源。房间里有一些学生,也有老师。不用说,没过多久,他们就把我撵出来了。。
改写完自己编的程序后,开始对付之前提到的程序包。折腾了好久,经过6次尝试。最困难的时候都想放弃了,但隔两天又去搞。最初的时候,必须找到程序的入口,以便调用。奇怪的是,这程序要求用户自己提供内积运算程序。这给我制造了一定的疑惑。我曾猜测这是作者们设置的一个门槛。等到能调用以后,我就将那525阶的矩阵读入,用这个程序包中的迭代程序进行计算。这程序包是针对微分方程中出来的稀疏方程组设计的,用得是一种稀疏格式。为了完成我设想的实验,必须进行格式转换,在这方面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等到能运行的时候,却总也出不来结果!我知道迭代算法不见得对所有的问题都有效,有可能在我的问题上不收敛。有些泄气。过几天又尝试,还是不行。然后又过几天,再尝试。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在10月上旬搞定了。当时是晚上,实验室已经没人了,我很激动,“嗷”的大叫了一声。那段经历的感觉,就好像在黑暗的隧道中走了很久,但总也见不到头,继续走可能是白费,但停下来又担心再走两步拐个弯就到了。就体力方面而言,我曾跟人说,那感觉就像担了两座山。技术活儿就是这样,干起来很麻烦、很费力,但一到纸上,没太多可写的。
从这种折腾中获得的信息是,那迭代算法可以用于手头特定的问题,即对于特定边界元程序中出来的那方程组是收敛的,而且比较快。插一句,我在这里只是讲些经历,属于回忆性质,与“认可”无关,也不具备“法律”效力。我注意到学者们也有一种“病”,姑且称作“学者病”,这种病不象“领导病”那样可以简单刻画。大概就是某种“禁忌”吧。不管是什么,凡是控制“自由思想”的东西我都乐于给它“踹”上几脚。。。接着要做的是独立编写边界元程序,再从中调用那迭代程序。到了12月中旬,搞定了这事。刚才又从计算机中“打捞”出最早的版本,注释中写着“2003,12,18”开始,首次运行时间是“2003,12,20”,核对时间为“2003,12,23”。程序的编写没有花很久,不过动手之前费了一些功夫。我对于“局部坐标”不能理解,为此查看科学家的程序,花了近两个月,感到还是得搞懂原理,自己编写程序。有一天我在网上查出30多本书,打算第二天到情报中心去翻书。转念一想,干脆先试着按自己的思路推导一下。我先考虑了最简单的情形,就是整个区域只有一个“单元”。这一步对我“走通”边界元非常关键。我现在还保留着当时的手写笔记,给研究生讲课时也是按那个思路去讲。这过程中有个疑点,我曾到三层办公室请教过。那笔记上有个水彩笔打的记号,就是当时留下的。数值积分方面也有一个疑点。我趁着老板偶然来实验室的时候搞清楚了,用了不到一分钟的光景吧。编写程序大概花了一两个晚上。为了保持一致,编号采取了与原来的边界元程序一致的顺序。经过对比,这两套程序得出的矩阵是一致的(有稍许差别)。到此,所有的东西都齐备了,接下来要做的是将各自独立编写的程序“整合”成一个完备的系统。
2003年10月底召开了中国天文年会,地点是北京北苑宾馆。在会上报告了相关进展。刚才又看了一下当时的PPT,那时思路已经很清楚了,看过一些文献,也得出一些结果,显示出一定的系统化趋势。


假如导师们不切实地指导自己的学生,而他们的子弟又遇上像他们那样的导师,他们又会做何感想?
* * *
关于2003年的天文年会我还有些记忆。一天上午快结束的时候,会场上出现一为老者。他刚开口不久,很多人就纷纷离开座位走了出去。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有些人没走。这位老者讲的是他自己计算的行星轨道。他好像是位业余天文爱好者。这前后,主持人出来说话,大意是在年会上宣布的结果不具有法定意义。还有一个报告我有些印象,还记得这么一句“你不能上到太阳上去测量磁场”,强调要“割裂开来”研究。组里新来的一位女生也作了报告,我不记得自己是否在场,但我记得那是下午的报告(上午结束后组里有学生想回去,而我不记得是否跟从。不过由此,我现在想起来,那年暑假之前组里有两位硕士生回学校答辩了,组里还吃了一顿饭送行,菜肴中有“扒猪脸”,“鲍鱼”,餐馆还给每人发了一顶帽子,有点像过生日的那种纸质王冠。那时我在组里好像还挺“生”的。我看了看其中一道菜,接着又不合时宜地望着科学家。我记得当时他给几道菜拍了张照片,也给我拍了一张。
其实2003年春天的时候我心里发过一次急,那时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当时整理出一篇4页的文章,投递给学报。我的邮箱中有当年9月份的一次询问记录,还有回复,可后来再也没信儿了。开完年会后我在某专业论坛上声明了自己做的东西,那时我很清楚这东西肯定有用。在那声明中提到已经实现了某种程序,能够做到标准算法办不到的事情,简单讲了它的功能和应用,并表示感兴趣的人可以与我联系。有好几个人与我联系,其中一位特别诚恳,我就写了一份说明,连同程序发给了他。此时已经到了2004年初。没多久,我提出希望去他那里访问,结果就真去了。为此奔波了两个多月办理相关手续,包括筹备费用。
应该说,这一年(2003)做了不少事情,假如遇到切实指导的导师,或者说导师在接下来的一年能适当介入,我完全有可能在2005年春天毕业,那时我才31岁,就算再晚一年也不算太迟。实际上一直拖到过了35岁才毕业。假如我最初入学的时候,甚至是面试时跟我说好“不指导”,“全靠你自己”,使得我有些思想准备,也不至于发展为后来那样。研究生第一年都是上课,所以根本看不出导师的情况。研究生课程,对于学生而言主要功能就是“干扰视线”,摆迷魂阵;对于老师们而言,只不过起到分配课时费的功能罢了。导师抓紧时间把你那“三板斧”传给学生不就完了吗?
现在说说另一位博士。我是2001年秋季的硕士生,而他是2002年春季入学的博士生(也可能更早)。到了2002年秋季我也转为博士生。他比我早几个月到达组里,年龄比我大9岁,人们称呼他“老李”。我到达的时候,那位调剂过来的硕士生也已到组里。不过我们三人是同一批。2006年元月10号上午,我在三层办公室“爆发”后,两位学生将我“架”到学生处(也可能其中一位就是学生处的负责人)。关上门后,学生处的负责人居然夸我“有个性”,认为我“做得对”,还给我递上纸巾。我从她那里得到一份手写的文件,上面有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我复印了一份装在口袋里。我当时表示过要查查这事。没多久那复印件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了。等我再到学生处希望得到复印件时,又不让我复印了,然后又对我讲,主要责任在西安导师这边。那以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老李比老板小3岁。他当时已是副教授,但与原单位脱离了关系。他的存在可能给我和其他人传递了一种信息,就是我“应该”比他晚毕业。这样一种信息的传递是非常隐蔽的,就是以一种“想当然”和“潜移默化”的方式传递的。再者,作为“直博生”,我在导师头脑中的定位处于“模糊”状态,但肯定要比老李低。情况就是这样:当我年轻的时候,他们重视年纪比我大的;而当我年纪较大时,他们又重视比我年轻的。早期的时候,在学校的某个教室,当时下课了,教室里基本没人了,我看见导师跟老李在说着什么。我当时距离他们10米左右。导师转脸看到我的时候,显示出避讳的样子。有些事情,她会跟老李说,但不跟我说。有一次在实验室聊天,老李提起她曾对他说过“上贼船”之类的话,大意是安慰他。2003或2004年的某个时期,老李曾对我说“我们走吧”,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退路。

回到开头新来的那位女生。她是另一位导师的学生,长相和气质都好。她坐在实验室一进门右手靠墙的位置,而我坐在左手靠墙的位置。有一天早上,我来的较早,开灯的时候看了往那边桌上看了一眼,发现屏幕开着。从我站的角度看屏幕有些闪烁。我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知道那是屏幕的刷新频率低造成的。当时实验室没人,我就走过去调整屏幕,结果忽然死机了。我心说麻烦了,然后就离开了那桌子。过了一会儿,人们陆续到实验室上班。我听到她自言自语地说谁动了她的计算机之类。我犹豫了一下,就把刚才的经过说了出来。那种情况有点尴尬。大概与那女生同时来的还有一位退休反聘的研究员,坐在她对面靠窗户的位置。他们那边只有两个座位,挨着他们的隔档有两个柜子;而我这边有四个座位,由隔档划分开来。有一天晚上,只有老李在场,我站着跟他聊天。一会儿,我压低声音作出呼喊道:“娜娜,我爱你~~”,然后一顿笑。老李惊讶的看着我。


天又亮了。。

* * *
这会儿我想起来,昨天末尾提到的反聘研究员(也许是副研?下文简称G)是较晚些时候才出现在实验室的。当时那座位属于调剂过来的那位硕士生,她与我同时入学。所以她一定是2004年暑假前由于毕业而离开实验室的。这就是说,先前送走两位硕士生后,有段时间实验室只有五人(包括那位新来的女生)。她离开后不久,又从西安送来两位硕士生,实验室又变为六人了。这两位走了以后,G才搬上来,坐在先前说过的那个位置上。这些位置上换了哪些人倒无关紧要。
2006年元月10号后不久,G曾让我“认个错儿”。我开始时没听他的,但这话也许在潜意识里起了作用。我当时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一本论语,恰好看到孔子说的一句话“劳而无礼则无功”,有所打动我。主要是由于这样一句话,我决定写一封书面道歉。另外,我担心回到学校后无法查阅天文方面的文献,提出再呆上几个月作为过渡。这就是我为什么拖延到6月底才离开(期间没有工资,房租我自己付)。记得事后的一天上午我正踩着雪往大门外走,恰好遇到组里的秘书,我不经意间表达了希望谈谈的愿望,不到一分钟的光景。中午1点多我就接到了三层办公室打了的电话,让我过去。我感到有些意外。
去了以后,比较客气,先问我是否和咖啡,我说不喝。又问是否喝茶,我也说不喝,但他坚持倒了一杯茶。记得当时他背对着我拿茶叶。我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有所担心。坐定后我将书面道歉递给了他。现在也不记得当时谈了什么。其实我不必急着递出那个书面道歉,实际上也没人要求我道歉。当时我应该先看看他会谈什么(孔子在这件事上对我不利,以后得少听他的话)。2006年3月,我提交了一篇文章(第二年4月录用),希望再花两个月的时间完成后续工作。但6月底的某天中午,我们在上下班的路上遇到。他正往大门方向走,看样子要出差,我刚从外边回来。现在不记得当时讲过的话了,倒没有不愉快,但应该有提醒我离开的意思。之后不久我就决定离开了。
谈谈G对我的意义。劝我“认个错儿”之后不久的某一天,他跟我提到《美丽心灵》这部电影,当时也有其他人在场,说里面有掀桌子的情节。我就从他的计算机中拷贝了他的那部片子看,但当时有些地方没怎么看懂。记得那天下午我正在看,G忽然问柜子上的饭盆。我抬头一看是我的饭盆,自己觉得有点奇怪,走过去拿了回来。后来我想起来是在他那里拷贝片子的时候,我顺手将饭盆放到那里给忘记了。我猜想他当时肯定很纳闷,嘿嘿。。。我回学校后偶然翻出来又看了一遍,这回看得比较明白了。以后我又反复看过多次,有上百次左右吧。
这部片子有很多信息。一般而言,看得次数越多,看到的细节就会越多(我是在《千万别学英语》这本书中知道这一点的)。比如,开头的时候,教授在台上致辞,台下有竟有几个学生拿着点燃的香烟,手边还放着烟灰缸。另一个镜头中,纳什用肉眼破译密码后问起军事动向,将军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表示感谢,并让人将其送出去。这个镜头的内容反映了应用数学家与专业人士合作中的微妙关系,即后者不会让前者更深地介入其中。我对此深有感触。这部影片也反映出,即便在那样的环境中,追求原创也会受到很大的时间限制,更不用说其它地方了。我还注意到一点,那就是拿出新东西后,导师起码能看出那工作的意义。另外,这部片子提及博弈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影片中也有很多博弈的成分。比如,教授肯定了纳什的工作后,当场给他许诺了工作,并不动声色地推荐了两位助手(可能是安排自己的人),但纳什坚持推荐另两位(他的两位同学)。
这部分讲得内容有点提前了,算是插叙吧(我说,我写这些没犯什么忌讳吧?   别说了,你犯的忌讳还少吗?!)



他们要改变“导师”的定义;或许应该说他们早就那样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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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2004年元月初,我做了一个PPT,并特别用英文注明“私人交流”,拿到三层办公室播放。那时我已意识到必须有一个标准来衡量计算结果的误差。之前他已将非线性半解析解的程序给了我,这样就有了标准答案。于是我就计算了某层数据的相对误差分布。那误差分布中有一只兔子头状的轮廓。兔子的脸较扁,占据了较中间的位置;左边的耳朵较长,伸到了左上角,而右边的耳朵较短。兔子头所占区域的误差值约为25%左右,而兔子头上方的区域和左下角区域误差较小,大约10%左右。在这个报告中,我的程序算出的磁场与他的结果一致。我得出结论是精度“仍不够好”。我采用的衡量方式是计算区域上每个节点处的相对误差,这种方式直到现在也没见到有人采用,大概是因为非常严格。。。到2005年某个时期,我开始起草一篇文章,在那个过程中,我转向了线性情形。如果当时没有转,我有可能会糊里糊涂地走上歧途。回头再讲那时的情况。
说到计算,我又想起2003年暑假回来后的某些细节。我学习了Fortran语言后要编程序,自然需要编程环境。实验室的计算机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我曾串到老李的计算机上拷贝一些音乐文件。之前也从他的桌面上看到一个图标,大致是四个花瓣的样子。那就是Fortran的编程环境。就这样很偶然地,我搞到了所需的编程环境(后来我从五层某同事那里得到一个更好的版本)。有时想起这些事情,觉得又可气又好笑。再比如,做天文的人都会到某个网站上查找文献,这个也是很偶然的情况下告诉我的。。。
4月份的时候又在组里报告进展,从那里的结果看,已经比较系统了。当时我不太想做报告,因为会停下了。2003年的年会报告中,已经出现了系统考察各种参数之间关系的想法。而到此时,已经付诸实施了。现在看来,其实2003年的某个时候,我已经走出了指导者的认知范围。所以做报告只不过是浪费我的时间罢了,不可能得到任何有效的指导。我这里想插一句,对于国内的很多学者而言,你最好做这种东西:谁谁谁这样干了,我也这样干了,所以我就对了;否则他们压根就评判不了----这是一种认知上的缺陷。因为评判你的人根本就没有独立的评判能力,也不想去花费什么时间。正常情况下他们的头脑中应该已经有了一些相关背景,但实际上不见得有。。。从技术方面看,小波方法这条路已经看到希望(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出现“想当然”),但要达到满意的结果,还有距离。完成了当时的技术内容后,原先看不到的问题就逐渐浮现出来。这些问题起初似乎在较远的地方,然后逐渐地它们来到我的面前,成为必须面对的东西。4月份的结果还处于原则层面,尽管已经有了很多技术实施,可以得出参数之间的数值关系,但还有一些矛盾需要解决。
之前我在网上发过一个声明,介绍自己最初做的那个东西。之后收到一些索要邮件。大约2、3月间,F通过电子邮件与我联系。看得出他是可信任的人。我写了一份说明,并要求他同意我提出的几条约定。他回复同意,但说他与学生都要用这个程序。我表示同意。他还专门让他的学生也回复了我提出的约定,表示会遵循。之后不久,我提出想去他那里访问。起初似乎有些困难,但后来他告诉我,他们的主任同意我去。我花了两个月跑这个事情。在那里的一个月(7月份)做了两件事,一是完善了先前的那工作,技术上更加彻底;二是关于新出现的技术矛盾,去之前已经有些眉目,所以做了一部分实施和技术准备。我返回后不久便解决了那技术矛盾。后来我觉得,在那里的时候应该多花时间结识朋友,特别是教授。
7月份的时候,我曾对F表露过自己的担忧,但没有深谈。这里我想起一个人(简称Z)。因为以前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家里人有些担心。我说不要紧,说不定在机场就会遇到同路的。结果真的遇到了,就是Z。他是中科院的博士生,搞材料物理的,导师派他出去呆两、三个月。我返回之前在Z那里住了一晚,记得在校园的湖边跟他谈过我当时的困境。他访问的那大学建在山顶上,校园很大,有跑马场,还陈列着一些古代的炮。第二天白天我们就到市里转悠,走得脚掌发痛。之后,我就独自搭乘地铁直达机场。那时我在想,回来后得谈谈我的情况了。但我返回不久,他开始筹备国际天文联合会的那个会议,我的事情又给耽搁下来。。。


导师有指导学生的义务,学生则有监督导师的功能。

* * *
2004年8月1号前后,三层办公室。他给我出示了一篇“文章”,大约2~3页,还有一张淡绿色的封面,发表年代是1993年。这是一篇很简要的会议论文,有两个磁场分布图,分别表示解析解和数值解。他指着两张图说它们彼此相象。我看着不太象。他又说图的中部区域很接近。我把那会议论文要了过来,打算仔细看看。我后来想,为何给我看这样一篇文章呢?或者说动机是什么?有可能是4月份的那个“仍不够好”的结论起了作用。这篇会议论文中的解析解是82年提出的,与90年的那个非线性半解析解相呼应。
我回到实验室后,打印了82年的文章。从保留的记录来看,我在8月2号已经编出了计算该解析解的程序,并做了一些计算。会议论文的参考文献显示,有一篇他与另两人合作的短文章,发表在太阳物理上,年代是1991。我把它找了出来。这篇文章中他们第一次提出用边界元计算无力场。后来我又偶然地找出了1995年的独著文章,即那个短文章的扩展版(应该在是2005年5月之前找到的)。2007年发表的那篇文章的基础就是1995年的这篇文章。在2005年5月前后开始起草这篇文章,写来写去,最终我决定先以线性为例来做。自那以后我开始疲于奔命,没有什么功夫去考虑2000年的文章了。。
早在2002年底的时候,他在三层办公室递给我那篇“千禧文章”,而在2004年8月,由于上述原因,我自发地走到了1995年的文章面前,再到2005年5月起草文章,这中间走了多大的弯路?庆幸的是我避免了可能的歧途,不过那弯路也不是那么平坦。由于2000年的文章有一部分内容很复杂,要讲清楚它跟1995年文章的关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有不少人分不清楚这两篇文章。大概2005年前后,我隐约得知有人出来 “踢”1995年这篇文章,但无暇顾及。到了2009年,又有俄罗斯人出来“踢”2000年这篇文章。
有人懂得物理界的一种约定,大概起源于奥本海默(?)的一句话,大意是要是有人蒙了同行十年,那人家也算一个人物了。言下之意是谁让你们都是笨蛋呢?所以,在快到十年的时候有人出来“踢”,那这事就算没完。就我的立场而言,我既不会袒护有问题的做法,也不会歪曲正确的部分。


很多时候,人们会不自觉地支持强盗的逻辑。

电影《美丽心灵》中有这样一个场景。纳什坐在图书馆的窗台上,跟他幻想的“室友”查尔斯讲述自己的设想。窗户上画了三幅由符号组成的图,其中一幅画的是一位妇女在追逐小偷。这副图的意思很清楚:当人们受到损失的时候,总是企图追回损失;但当你这样做的时候,又要支出额外的花费。假如小偷跑的足够快,那妇女八成会在追一段时间后放弃。无论是否追得到,都比原先的时候损失了一些什么。所以,局外人往往会说:别追了,已经过去了,再追也是对你不利。换句话说,人们会不知不觉地站到强盗一边。
* * *
应该是2004年9~10月间,在北京召开了一次国际天文联合会的预备会议。他不让我们联合培养的学生投稿或参会,而只做“会务”人员。但他自己招的学生可以投稿(我曾看过那稿件,有很多语法错误)。这件事使我感到,他头脑中压根就没有假定我们往天文方向发展。在他眼里,好像我们是二等公民。当初把我们的身份证号码要去,还月月发钱让我们坐在天文台的实验室,又是为什么呢?肯定是他划算才会那样做。我现在知道,申请国家基金必须让参加人亲自签名,研究生也不例外。虽说你可以不找我们,但既然我们是“实例”,那双方就是对等的依赖关系。
会务的安排上也有区别。他自己的招的研究生,都安排在身边工作,把我们支到机场去接待外宾。会来以后我听见有人说,某某布置会场干到凌晨三点,意思是辛苦。我们在外面如何工作他们没有看到,就等于什么也没做。在会场上,又让我们跑前跑后传递话筒,让他的学生坐在那里。其实这些事情当时我也没有特别介意,但我记得这些。现在分析起来,他就是拿我们“过渡”一下而已,一旦有了自己的研究生,就预备着把我们踢走。
现在留在组里的人,几乎都是关系户,搞“人事交易”。(呵呵呵)


在具体的研究中,研究生面临的不确定因素要比研究员至少多一倍;而导师的作用就在于尽量抵消这种经验上的不对称。
* * *
关于2004年秋季的会议,我还记得一些场景。我负责递话筒的那一场中,主持人是好像位德国学者(?),个子高大,黄头发。在确定将话筒递出前,我需要得到他的示意。当时有一个问题人们好像很关心,有位国外的学者急了,没等我递话筒,竟然转过身从我手中将抢了话筒发言。等他说完了,话筒又回到我手中。这时我看到主持人瞪着我。那次会议的照片中,他坐在前排正中间。首席科学家坐在靠右一点的位子,表情不是很高兴。午餐期间他向我表示,本来想让我方的一位资深科学家坐在那个位子上,结果让大个子抢先了。又说,大个子的职位快到期了,可能想拿那照片顶些用处。
那次会议的委员会中有一位日本学者,我以前不认识他。在一个看似争论的场景中,他似乎很自信,大概说了一句类似“走着瞧”之类的话。会后我听到有人说他有些过于民族主义。不知道当时说的事情现在怎样了。在机场的时候,我和另两位同学接待的他。个子不高,不太讲话。等候出租车的时候我问他是否第一次来北京,他说以前也来过,而且这次来还要参加另一个会议。在会场休息期间,他站在我附近,有点低着头的样子。那时我还没有“进入”太阳物理,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在另一个场景中,人们都出去了,我看到有国内的学者拿着文章向他请教问题。
会议的文集出来了,上面有三位编辑,其中一位是美国人。有一次会场休息期间,我看到他在挑选红酒。那时会议可能接近尾声了。在闭幕式上要照相了,美国人送给首席科学家一样神秘的礼物,用装饰纸包着。大家鼓掌表示感谢时,他有些迟疑地举了举那礼物。我站在后面看得很清楚。那肯定是一瓶红酒。我不确定他当时是否感到高兴。
会议期间众人游览了长城。我记得是嘉峪关。那时可能是中秋节前后,每人给发了一盒月饼。在长城上走了走去,我们走在了一起。我看到他头上直冒汗。走了一段,他指着我拿的盒子,问那里面是什么?我回答月饼,然后继续走路。我在有些方面比较迟钝。后来我琢磨,他可能没吃早餐。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位年长的学者,走在前面的同是还给我们照了一张照片。在第二天的会场休息期间,在屏幕上还播放了那张照片。我挺欣赏那张照片。回来以后我曾找过那照片,但找不到了。
那次会议中,有个学生摸样的学者,二十多岁的样子。在机场的时候,他带着一个大箱子,没有办法乘坐机场大巴。有位开中巴的司机过来招揽生意,要价200元。我和另两位同学觉得太贵了,没有同意。那司机就找这位学者,结果他同意了。看到他自己坚持,我们也同意了。那时天色接近黄昏,不同意也没办法了。为了确保安全,我让司机跟着我到车后,对着车牌拍一张照片,并告诉他如果出问题会找他。后来我看到那位年轻学者在长城上骑自行车。原来这家伙把自行车给空运过来了。
在长城上交待我们特别招待一位意大利学者。他穿着红色的体恤衫,看上去腿有些问题。我记得招待的菜中有火锅。他每次用筷子都要先擦一擦。后来又派了三人去陪他游览故宫。午餐有饺子,他又不停地擦筷子。我有点看不惯。去之前我特意下载打印了一份介绍故宫的英文说明书。这时我拿给他,结果他说应该是我需要那说明书。过了一会儿,有人问我吃饱了没有,我说了句“气饱了”。他似乎有所觉察。走到故宫,我又跟他讲护城河的作用是抵挡外敌。他直接说,可是每次都没挡住。
关于这次会议已经讲得够多了。


对于你不知道的,就继续让你不知道。
* * *
关于2004年秋季会议,又想起一个细节,就是中途回过一次实验室,当时也有其他同事。陪同意大利学者参观故宫的人员就是那时在实验室确定的,时间应该是游览长城之后。我本来无意参加,但有同事提了出来,我没有推却。拿主意的人显出某种迟疑,似乎我在计划外,又似乎不便否决那提议。这是当时的图景,倒不是我要说的事情。我要说的是,那时我翻出一篇文献,其实是电子著作的某一章,就是搞天体物理计算的很多人都知道的某部电子参考书(英文版)。从那上面我得知除了边界元还有其他方法也可以计算积分方程。
那以后,我又仔细看了该文献,觉得方法很简单,并指望用到手头的问题上。真正动手的时候,发现不能用,于是放了下来。过了一周,我忽然想出一个办法,立刻用程序实施,行得通。从保留的一些文件判断,到了2005年的8月已经写了一大部分中文草稿。正式的草稿是十来页的双栏英文。但这篇文章始终没有投稿,一是方法浅陋,二是线性的东西。“这东西成了烫手的山芋”,我无奈地说道。他倒没有反对这篇文章。后来相关结果只是放到博士论文中作为存档。它的优点是程序速度比之前提高了若干倍(原来需要算一周的东西用它只需一天)。但此前拿出的东西速度至少提高了上千倍,相比之下,感到拿不出手了。
跟那次会议有关的记忆就到这里。
说说老李那边的情况。2004年2月老李和老板合作出了一篇文章,用数值方法解决了中日合作文章中的某个假定。他2002年夏天刚来的时候就开始做。我推测这篇工作的基本想法来自北京导师,但老李做了大量计算和推导,解决了其中的技术困难。这是比较常见的情况:老师早先做的工作中提出新的问题或假设,以此作为学生的课题,并对其结果应该有较明确的预期。开始我对他们做什么不清楚,也没有让我参与,只是到了后来,我才对他们考虑的问题隐约有些认识。我在2004年4月的组内报告中提出过示意图,显示出我对那问题有一定的好奇和理解。
刚才我看了一下那文章,原来2003年5月份他们已提交了。这篇文章的章法不错,是一篇“解困”之作。老李为一作,但有两个单位,天文台成了第一单位。后来老李毕业时,学校那边不认账。联合培养是导师之间的私人合作,顶多在系和组这个层面,没有经过学校的研究生院。这样单位署名就成了定时炸弹。后来西安导师好不容易让学校认账,勉强认可这篇文章,而且那科长对教授说“以后可不能这样”,意思是学校“属为第一单位”才行。我看到这情况,知道一定要署学校为第一单位。但有段时间我担心学校不认天体物理方面的文章。这些麻烦给我们带来的困扰不是旁人能想象的。
现在分析起来,我、老李、主家,三人都从同一篇文章出发,但他们结合的早。我来了以后没有让我加入,而是让我沿着另外的路走。他们两人做的事情没有超出彼此的认知范围,因为讨论比较密切,对结果的预期比较明确。而我的题目没有受到很大的重视,是否解决,看起来不会对他造成质的影响,算得快一点、慢一点而已。而且我处于吃亏的位置。
我的印象是那篇文章后,老李陷入了停滞阶段。而老板的棘手问题已经解决,可能也没什么热情了。也许老李就是这时对我表露出离开的想法(回头我再核对)。其实这时我离开的话,可能会更早毕业,也不至于过深地进入太阳物理。不过我对老李说,你回去吧,这样我就可以得到更多指导。结果他又不走。如果西安导师在这种关节点能起到决策作用,判断利弊,果断离开,就不会出现后来的矛盾了。那样的话,北京这边可能就没戏唱了。


十一

有迹象表明,天文学或天体物理中的数学技术是相当落后的。
* * *
2004年底或2005年初,老李在实验室谈论一篇质疑老板早期工作的文章(或草稿?),并拿给我看。老李口头评论说,那稿子很多地方语句不通。他们写了一篇驳斥的文章。之后,对方又回复了一篇两页的“文章”,坚持某种看法。我那时还没见到那篇早期的文章。记得2005年4月份西安导师到访,饭桌上也有人提起过这事。我看出对方的回复文章中有非常明显的错误,但看起来他们将我排除在外,再说也没人问我的意见,我也就不便去掺和了。实际上,我一直受到“忽视”的待遇。我有一种印象,很多国产学者倾向于通过忽视他人来显示自己有水平或有地位。
话说那个时候,我的境遇已经很困难了:念了5个年头,一篇小文章都没出来。我清楚的记得4月3号下午在三层办公室当着两位导师的面大哭的场景。当时老李也在场。之后我们四人又到街对面吃了一顿西餐,科学家主动请客。其实我实在是没什么情绪吃东西。吃完饭后,他要回家了,大家在街边告别。我脸上依然很不高兴,他轻轻拍了拍后背,大概是安慰的意思。那天其实是他的生日,刚好比我早两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其他人不了解这一点)。回到实验室后,我才想起来,遂发了一条“生日快乐”的短信。就当时的“上下文”而言,实在是没必要发那个短信,不合时宜。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
4月底我回了一趟学校,按要求提交“综合报告”。从这份报告的内容看,技术方面已经比较完善了。但此时我的研究范围还局限在“中间结果”,没有包括磁场计算这一部分。大概到了8~9月份才走到那一步。秋季我参加了科大举办的天文年会,报告中有那时的进展情况。其实一开始我就被定位到一个大系统的子系统上。他的头脑中装着整个系统,让我去做子系统,然后拱手交给他。很显然,如果我不了解整个系统,就很难写出文章。我相信,有不少导师会这样干。尤其是,我处于“工具”领域,而他处于“专业”领域。
5~6月间,我返回北京。那时我着急了,决定快速写出一篇文章(中文稿),大概是暑假前投出的。快到年底的时候,审稿意见来了,建议修改后录用。我看了以后不是很同意,加上其它一些原因,我与编辑部的负责人协商,希望用英语发表。那个期刊既有中文版,又有英文版。编辑表示英文稿件语言水平都不高,我当即表示要试试看。在改写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所比较的两种求解方程组的算法中,其中一种至少有三个版本,而我在稿子中假定为最常用的那种(高斯列主元)。但仔细考察后,发现原始程序采用的是另一个版本(高斯全主元),这是最笨的一种办法。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想来想去,我决定必须拿原始程序中的版本来比较,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历史。这样,我倾向于推倒重来。此时改写的英文稿也显示出点“摸样”。那时我又注意到,楼上楼下的学生也没比我多个眼睛多个鼻子,凭什么他们能在国际期刊上发表文章,而我就不能呢?反复考虑后,我决定将稿子撤回。这之前我看过一篇报道,大意是杨振宁、李政道、陈省身、丁肇中等人谈做学问的方法,其中,丁肇中主张“大题小做,小题大做”的原则。就当时手头上的工作而言,正好适合“小题大做”,即对于不怎么重要的题目要往细致的方向做(按我的理解)。
说来很奇怪,因为想着要往国际期刊投稿,认真的程度也变得更高。关于为何在原始程序中采用高斯全主元,我向“大脑袋”请教,并追问参考文献。他记得很清楚,我让他写到纸上。我先到一层的“图书馆”查阅了一下。然后又乘坐公共汽车到中科院情报中心查出了那文献(来回花了好几个小时)。这是一本程序集。他之所以采用高斯全主元是因为这本书强调其精度更高。另一方面,5~6月期间写那个中文稿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1995年的文章上,并以它作为基础。这期间,我又开始更仔细地阅读这篇文章。
2006年1月10号早晨10时许,我到实验室开始工作。前一晚我睡得比较迟。从实验室拿着杯子出来打开水,杯子是罐头瓶。开水打到一半,罐头瓶的底子忽然掉了下来。我皱着眉头回到实验室,又拿出1995年的文章看起来。这时遇到一个问题,我往三层办公室打电话请教。对方让我到楼下办公室。“我们要做一个决定”,他说。其实5~6月份的时候,他们似乎取得了一项进展。记得有一天,他跟我讲了一个只有几句话的故事,那里面的教授对学生说了一句:“You are finished” (“你完蛋了”)。当时我就觉得他在向我暗示什么,又似乎在给他自己找“依据”。。。
此时,他要踢开我了,我在想。我低着头,眼前有一个垃圾桶。不知怎的,我一脚将它踢飞了。紧接着,我向左探出身体,伸手将一个小茶几掀了起来。这是一个四方的小桌子,木制框架,桌面是玻璃做的,也许有40公分见方,重量约摸20来斤,是件新添的家具。此时它在空中翻转了一下,仰面朝天摔倒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然后,我又抓起自己的金属框眼镜,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大哭起来。看到这情况,他愣住了,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周围办公室的人听到动静,站在门口围观。这时,他走到书柜前面,对着众人说,这算什么,以前还有学生拿着刀子威胁老师呢,一边作出手势在脖子上比划着。
我看他来了这么一招,站起来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说“你少在这里误导视听”。接着又指着他的鼻子说“指导不足,误导有余”。6月~9月在家休息期间,我有时会用京剧的强调唱这句:你-咿-咿-咿-咿,指-导-不-足,误-导-有-余-吁-吁-吁-吁-吁-(沙家浜?)。围观的人看了一会儿,又都走了。组里的秘书进来打扫起来。我坐在那里不动弹。他对组里在场的另一位老师示意,让他把保安叫来抓我。那位老师没有听他的。不一会儿,来了两人将我架了出去。我现在记不大清楚,好像其中一人是女的,也许就是学生处的负责人,另一人的脑袋似乎有意背着我,可能是我认识的人。还有一人将地上的眼镜框捡起来塞到我手里。
两人将我架到了学生处。关上门后,那位负责人居然对我说“干得好”,还说我有个性。我感到很意外。我后来得知她和组里一位老师是夫妻关系。在首席科学家眼里,组里的成员都是他的“部下”。他经常批评部下,以显示自己的“领导”身份。“我要让他跳楼”,我对这位负责人说。“他才不会跳楼呢”,对方答道。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西安那边打过来的。我遇到的这二位导师,几乎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这是少数几次例外中的一次。电话那边问了问我的情况。我现在记得两点:一是建议我抢先“炒掉老板”,二是过问之前投出的那个中文稿子。当得知我已撤回稿件后,她有些气恼,又笑着对我说了句“小鬼!”。
到了下午,老李走进实验室对我说,老板把我们两人的“工资”都停了。我感到有些纳闷。那时老李刚完成答辩,又回到了北京。他似乎有在北京找工作的意向。就我的认识而论,老李对于老板有着“汗马功劳”,此时也要一脚踢开? “你已经毕业了”,老李向我转述老板对他讲的话。。。为了不影响正在进行的写作及后续工作,我又滞留了半年。2006年3月投出了那篇改写后的文章,13个月后才录用,期间经历过痛苦的大修,为后来陷入抑郁埋下了种子。。。其它一些情况之前已提及,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北京的事儿就讲到这里罢。


尾声

时间和顺序中蕴含着很多信息。
* * *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我在11封邮件中回顾了客居北京期间的一些情况。第11封邮件是上周休假返回后写的,有些仓促。这两天我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些邮件的内容基本上是按时间顺序写的。现在,我愿意抛开时间和顺序,作一些补充和评论。
这些年的经历使我对所谓的“成年人”形成了较深的认识。大多数成年人都有一种“病”,我称之为“成年病”。由于成年人长期处于利益关系中,就逐渐地养成了时时事事都站在“利”字上的习性。这样一来,有些地方他们就很难达到了,比如那些被环形的“不利河”包围着的地方:在河对岸的“利”和脚下的“利”中,他们总是倾向于选择后者。我初中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片名叫《鹰爪王》,讲的是三种极厉害的功夫:铁布衫、金钟罩和大力鹰爪功。前两者功夫是一种气功,练成后可以“刀枪不入”;而练成后者功夫的,手放到人的头顶上就能将人杀死。影片中的反派人物集三样功夫于一身,可谓是攻防兼备,天下无敌,人称“鹰爪王”,杀人无数。但是他有一个弱点,就是“气门”,打中后非死即伤。我记得电影中提到一本破解铁布衫和金钟罩的书,大概是关于“气门”的位置。鹰爪王也知道这个弱点,于是他花了很多年将“气门”的位置转移了。结果很多跑去打“气门”的人,都被他抓到脑袋死掉了。但是在最后一场打斗中,对手通过试错的办法探出了转移的“气门”,将他给打败了。受此启发,我曾考虑写一本书,就是教人如何破解“成年人”。
2005年前后,南京那边提出一篇综述文章,并在其中质疑1995年的文章。彼时老李处于停滞时期,正在发愁毕业。他有时会在实验室里私下批评老板,甚至表露出离开的想法。我在这方面主要是受到他的影响。以前我从没想过还能批评老师。我现在的年龄就是他当时的年龄。这篇文章对于老李而言来的很及时。老板需要反驳这篇文章,于是两人又尿到一个壶里了。我大致了解到,两人在反驳的文章中指出了对方文章中的一些问题,但有所回避。对方又追加了一篇两页的“回复”文章,再次指出那回避掉的问题。然后这边就置之不理了。顺便提一下,对方的回复文章我也看过,他们坚持的地方恰恰不正确,是一种误解(对此,我已通过正式的学术途径间接地指明了)。大概这种误解有一定的迷惑性,以至于双方作者及审稿人,总共五个脑袋,都给绕进去了。从后来的某些迹象看,很多人还没搞明白。2006年在北理工召开的某国际会议上,我遇到了照片上貌似“华仔”的那位日本学者,他看了我的海报后,问起无散条件的事情。他讲是的日本英语,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听懂。日本人讲的英语太可怕了。
这次“踢馆”事件,对于老李而言,多了一篇文章,博士论文也多了一些“填料”。表面上是这样,其实还有更深的影响。老李的文章还不够毕业,而那篇质疑的文章,虽然没什么章法,其中的参考文献却将他的视线引到了一些相关的文章上面。不久,他拿出了一篇线性的文章,消除了边界元方法中的“法向导数”环节。没了法向导数,就等于绕开了边界元(至少当初我是这样看的)。认识到这一点后,我感到很恼火。“You are finished”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期间讲给我听的。不过那时我腾不出时间细看老李的文章,但隐约感到情况不妙。情况就是这样,一开始你不会太在意,或者还没反应过来;逐渐地,情况就变得越来越清楚。其实,遇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但在当时都陷到一种思路上去了。经过几年日日夜夜的煎熬,工作逐步成形了,来了这么一下,换了谁都会很不高兴。老李提出的线性公式,从形式上看,其实以前就已经有了,所以充其量属于“重新发现”。他们将这篇文章“扔”到国内非天文的期刊上了。这样老李又凑了一篇文章。
老李一直比较悲观。那些年他一直和老板密切合作,按理说省却了不少弯路,肯定获得不少潜移默化的传授,但他似乎没有形成能够支撑长期研究的“学术理念”。他总觉得没做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篇凑数的线性文章,对老板的启发很大。他一个箭步上去,搞出了非线性的版本。此后,老李又推导出了球面外推的积分公式,草草地“扔”到国内某大学学报上去了。他没有时间了。在我的印象中,他没有给学校贡献“第一单位”的SCI文章。新的非线性版本出炉后,老板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早期的时候,西安导师曾在某场合跟我们讲科学家“有点骑虎难下”,还说让我们三人过去“加强”一下他的力量。但当时我并不清楚所指。实际上他和日本人的合作文章在圈里有争议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能是日本人的影响很大,“罩”着他。说来也怪,有不少“大佬”罩他。那时我在想,我还不懂研究为何物,怎么去加强力量呢?其实刚到组里不久的时候,科学家曾跟我讲过“力不从心”的话(后来说起时他不承认了),可见当时的情况是很困难的。早期的时候,我们曾有两次长谈。记得有一次是下午四点开始,在他的办公室谈话。到了吃饭时间,看我没有走的意思,就一起到大地餐厅吃晚饭,他出的饭钱。回来后又接着聊,快到12点了才结束。他打车回家了。这种谈话可以拉近关系,但没有技术成分。“力不从心”的话大概就是那时说的。假如他在早期的时候,肯花8个小时,教我一些技术内容,引导我多看些文献,我的进步应该会很快,至少会省却很多不确定。比如,Fortran语言是否必须掌握?边界元原理是否必须掌握,等等。如果我的文章赶在他们的进展之前出来,我就不会感到那么难堪了。
从以上的梳理中不难看出,“踢馆”事件引起了一系列的进展,而老李间接地立了一功。虽说后来者做得文章也很漂亮,但都属于派生的性质,心理上的困难不会那么大(我可以这样讲,2006年的文章无论如何都不会倒掉,而且一定还会有发展)。在这种背景下,我顶着压力投出了一篇线性的文章。当初投稿的时候是2006年3月,而那一年陆续出来了好几篇非线性的文章,所以在大修期间我的压力越来越大。在这篇文章中,我们曾提出一种奇特而有利的数值现象,并且给出了理论解释,单独写了一节。我在草稿中用“ surprising”来形容这种现象,他看了以后让我把这个词去掉。结果审稿人说那现象“ surprising”,这样就显得我们“想当然”了。他就是这样,任何时候都要显示出“举重若轻”或者“想当然”的样子,似乎这样就更利于接受似的。国内的一些学者可能有这样一种毛病,就是喜欢抓人短处。为了避免被抓到辫子,就养成一种“平淡”的语气,可以不引人注意。而国外的学者似乎更具建设性,不会那么“阴”。比如,国内一些审稿人,只要找出点错处就会立即拒稿,好打发了差事。而国外的审稿人,一般都比较客气,而且会提出建设性的建议。
2007年元月前后我投出了修改搞,然后就忐忑不安地盼着审稿意见。根据第三作者的建议,我去除了那部分内容,并做了一个详细的说明。我围绕那部分做了半年后,做不动了,很困难的事情。元月初的时候,我的精神已经比较差了。有一天我哭着打电话给他,求他帮我搞毕业论文。他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随后,又说近日要来西安出差,届时可以讨论一下。当时我一下子就来精神了。但见面后还是那样,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讨论。后来我就不指望他了。从那时以后的某个时期开始,大约有两年没有联系,直到毕业后才又恢复联系。2007年生日那天,我收到了录用通知。。。这篇文章的发表经历使我感到,虽说人们天天喊创新,但特别出乎意料的东西,如果不到火候,最好不要急于发表,否则会碰壁。此后,我感到超越不了这篇文章了。而且,非线性的文章开始满天飞,显得我这篇文章一出来,就从“棋盘”上去掉了。实际上,这种思想还是自主性不够的缘故。假如是老外,他们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老外就是标准,他们做什么都对。而我就必须跟着跑? 我现在倾向于否定这种“60后观念”。
到了5月的时候,家里人带我去第四军医大检查。排了一上午的队。等检查完了,到了下午再去时,换了一个医生。他诊断不了,问我自己觉得是不是。我说是吧。开了一堆药,有中成的胶囊,也有西药。吃了药以后,我发现症状加重了。以前我早晨起的晚,但还能起来,吃了药以后发现身上没有力气了,脑袋也有些发胀。之前我怀疑自己抑郁后,就查相关资料,知道吃药后反而会加重。那时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上像压了一个大磨盘,就像电影《蹉跎岁月》中的某个片段。有时我发愁的想,这社会要往哪里去?在这种情况下,我挣扎着写了一个两页的小短文,后来也没有收入博士论文,题目不相关。那时好像什么信心也没有了,既不能思考,也没有了工作的能力。就这样熬着,到了2007年9月又投出了一篇线性的文章。之前本来是中文草稿,但投稿前跟科学家联系,他建议投到《太阳物理》,我又用英文重新写了一遍。10月前后,计算机坏了。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计算机,2006年返回太原后买的。当时我提出要把组里的计算机买下了,但遭到拒绝,回家后我就买了一台配置尽可能相近的机器。维修计算机期间,我没法计算,暂时从程序中解脱了出来。期间我拿出之前思考的东西,从最简单的情形推导,结果出现很妙的东西。我的抑郁就像肥皂泡一样一下子不见了。那以后我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好。话说简短,这件工作进行到第二年四月被打断,就放下来了。有所突破,但没有成形,至今没拿出任何成果。但它却治好了我的心病。我精神不好期间曾想到过出家。
快到2007年底的时候,我开始催审稿,期刊承诺的审稿时间已经超出了一倍。等审稿意见来了,一看又得大修,而且审稿人有误解。折腾到了2009年3月才投出修改稿(有其它原因)。投稿后过了几周,不见送审,我询问缘由。编辑部答曰正在重新找审稿人。我说让原来的审稿人来审。第二审很快回来了,大约两周时间。审稿人承认了第一审中的误解,又提了几处修改。之后好像还有一个回合,记不清楚了。最后主编提示,按审稿人意见修改后,他们就录用。这里想说的是,之所以坚持让原来的审稿人审,意在纠正其头脑中的误解。实际上,到了2007年底,我的工作量已经够毕业了,完全可以先毕业,但我没有那样做。当时有人表示不理解,不明白条件够了为何还不毕业。其实很简单,搞大论文很费精力和时间,我不想中断当时的修订工作,而且那时我和审稿人“顶”上了,不想败给他。3月投出那个修改稿后,有一天晚上我从校外回来,后背忽然疼了一下。不久之后我便决定毕业。实际上之前已经断断续续地写了一部分大论文,4月份完成稿子提交了。答辩后过了几周,拿到了学位证和毕业证,上面的日期是:二〇〇九年六月二十六日(本来想在今年六月二十六日写完此稿,未能如愿)。

最后我想说:如果说“大李”帮他打通了非线性的道路,“小李”则帮他巩固了线性的工作。我是历史上最后一个做线性无力场外推的人吗?如果是,那我算是结束了一个时代;如果不是,那些轻视线性工作的人可能要反省一下他们的“线性思维”了。


* * *
毕业四年了,以上就算是“厚葬”一下那段逝去的岁月吧。以后,可能我也变成“成年人”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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