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石景山大火

石景山大火经过

2013年10月11日，石景山喜隆多商场一楼的麦当劳着火蔓延至整座大楼，大火共扑救9小时，致2名消防员牺牲。经调查，起火原因系麦当劳电动车充电时发生电器故障。喜隆多商场消防中控室的监控录像显示，凌晨2点52分54秒，中控室里的自动报警和自动灭火系统开始报警，此时麦当劳餐厅的明火已经起来了，画面上一名男性值班人员起身按了一下报警器，又回到了座位上。

按规定，接到报警的值班人员应马上通知报警区域的值班保安，携带灭火设备到现场查看火情，并反馈情况，但该值班人员未下任何通知。央视报道称，据他事后向警方交代，他对第一个火警做的工作是消音，即摁断报警音。从火场行为学角度来认识，他的作法是典型的“狼来了”综合征（Crying-wolf Syndrome），值得事后琢磨和吸取教训。

“狼来了”综合征

火灾警报响之后作出逃生决定取决于逃生者对建筑火灾自动报警系统的以往经验。如果没有对预警信号的高度信心，人们在真实火灾发生之后可能采取不相信警告的态度，不会做出预期的正确反应。美国在1980年代，火场警报器开始得到普及，可是报警器的误动作频发，也导致很多人不相信报警的结果。也就是说，误动作让人麻木，产生的必然结果是不理会，于是有石景山大火的悲剧。

“狼来了”综合征是错误的报警降低了逃生者对未来的报警作出回应的意愿。“狼来了”综合征的效果通常发生在报警多次触发之后（比如火场报警），或在即将到来的危险预测和威胁从未兑现之后观察到（比如地震预报或天气预报）。如果误报率达到一定的水平，比真实的报警率还要高，运营商也开始对报警系统失去信任。相关的“狼来了”效应降低操作者的反应，在某些情况下，假警报的数目过多可能导致操作者停止响应，让报警系统全面失去作用。这是石景山大火的行为学原因。

美国第一州际银行大火

1988年5月4日，美国洛杉矶的第一州际银行大楼发生火灾。当时的建筑正在改装，加装喷淋灭火系统。失火之夜，自动喷水灭火系统被切除而喷淋头承包商就在大楼内工作，大火还是烧到了第十六层。以下摘录来自于美国消防管理局发出的一份调查报告：

在晚上22:25，自动喷水灭火系统的承包商员工听到了玻璃落下，并看到5楼天花板高度出现的轻烟。手动警报器被拉动触发，但只响了几秒钟。据信，报警是被一楼的保安人员消除的。在22:30，12楼烟雾探测器被触发，又被保安人员复位。在22:32，12楼的三个额外的烟雾探测器被触发，并再次被

保安人员复位。到22:34，在12楼四烟雾探测器被触发又并复位。到22:36，从12楼到30楼的多只感烟探测器触发报警。火灾中央控制台派出一名维护工乘坐服务电梯到达12楼调查警报的来源。当电梯达到12楼，电梯门开放到燃烧的大厅，该员工立即中毒死亡（顺便说一下，这就是火场不得乘坐电梯的主要理由，你不知道电梯是否会在火场开门，比如德国杜塞尔多夫机场大火，唯一两名死者，就是被电梯害死的。逃生相信机器，不如相信自己，这是逃生第一原则）。

隆福商场大火

发生在1993年8月12日的创造北京火灾损失记录的北京隆福商厦大火，也存在典型的“狼来了”综合征。隆福大厦虽安装有自动报警和灭火喷淋系统，前后楼及各层、厅均有防火卷帘门，但消防控制室的值班员邱厚生严重失职，当晚一上班便填写所有情况一切正常。后楼起火后，浓烟进入前楼，一个报警探头当即显示报警，邱竟认为是误报，随手将其消除。不久，所有火灾自动报警器蜂鸣响起时，他又乱了方寸，慌了手脚，只顾去喊人，没有启动喷淋系统和防火卷帘门。经火后检查，有的防火卷帘门下也设有营业柜台，无法放下；大楼地下一座280吨的蓄水池中未能蓄水。结果，这些价值几十万元的现代化消防设施成了无用的摆设，还没能够一显身手，便做了大厦的“殉葬品”。

个人看法

“狼来了”综合征，与设备可靠性有关，也和操作者对设备的信任程度有关。美国在1980年代发生的问题（当时火检报警在美国刚刚流行普及，所以可靠性是有问题的），中国到2013年还存在。

由于地理、气候和历史渊源，中国对消防工作很不重视。几千万的财产，几十万的设备，全部交托在一名月薪1600的临时工手中，这是制度的近视。从某种程度上说，消防中控员的工作与核电机组操作者工作性质差不多，可是待遇差远了，这是制度对安全的忽视，不是问责那位临时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在隆福商厦大火20年之后发生的石景山大火，性质完全一样，说明运动式执法不能解决长治久安的问题，对付火灾靠制度，而不是靠某个人的灵机一动或忠于职守。一个人的失误是不会造成重大灾情的。

消防或安全问题是一个系统问题，包括硬件、管理、维护、培训、保险、报警和灭火等环节。我们总是在某一两个环节上纠缠，正说明我们对消防工作的不重视和不理解。消防态度，是全社会对应急救灾态度的综合反应，也是一种文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