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攻的四个境界 – 说说古今中外的火攻

说起火攻，人们立刻想起古代的火攻案例，如战国时期的田单“火牛阵”（公元前279年），诸葛亮七擒孟获，其中有一场火攻战象（公元225年），姚襄使用百鸡纵火的火鸡阵（公元353年11月），唐代“家雀破岩州”（公元666~668年）等故事，这些都是战场上产生恐慌的手段，并不是完全通过火灾来制造破坏和伤亡。在古代人群密集，燃料匮乏的战场，火攻的手段主要是产生恐慌，这是火攻的第一境界。《孙子兵法》上说“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就是靠火攻来取得乱中取胜、恐慌致胜的效果。第一境界不需要助燃油类，只需要普通燃料和动物的帮助即可。与其说对付火攻，不如说是对付那些动物，中国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失败的火攻，就是控制不了火牛的走向，最后自己被返回的火牛打败。

火攻的第二境界是破坏堡垒，以攻城烧船为目标。古代防火的重点单位是城门，所以利用燃烧破坏城门，也是主要的攻城手段之一。南朝梁武帝侯景之乱，侯景攻建康（公元548年12月），“贼攻东掖门，纵火甚盛，（羊）侃亲自拒抗，以水沃之，火灭，引弓射杀数人，贼乃退。”是一次典型的城门保卫战。古代另一项防火重点单位是战船，所以古代水战总是离不开火攻，如赤壁之战的火攻，金兵南下的黄天荡水战，元灭宋的火攻（厓门海战，又称厓门战役、厓门之役），都是希望发挥点火能力，依靠对方燃料燃烧破坏对方消防薄弱环节的经典战斗。古代虽然不能提取更易燃烧的轻质油，所以用植物油或动物脂肪，可以助燃，却不能通过爆发性燃烧带来的爆炸性点火效果。所以，这种火攻不是以人为对象，而是以破坏设备为目标。

火攻的第三境界是产生伤亡，以军队战士为攻击对象。希腊火是拜占庭帝国所利用的一种可以在水上燃烧的液态燃烧剂，為早期热兵器，主要应用於海战中，「希腊火」或「罗马火」只是阿拉伯人对这种恐怖武器的称呼，拜占庭人自己则称之為「海洋之火」、「流动之火」、「液体火焰」、「人造之火」和「防备之火」等等。其具体配方早已失传，不过根据使用效果估计，这是一种类似汽油的轻质石油提取物（俗称石脑油），其特点是点火容易，泼水不灭（密度轻，在水面上继续燃烧），容易附着物体表面（粘性材料）。据当时受希腊火所伤的十字军战士所记述：「每当敌人用希腊火攻击我们，我们所做的事只有屈膝下跪，祈求上天的拯救。」那段引文足以说明希腊火的威力。

但是，如果把燃烧当作武器使用，一个最大的缺点是，投射距离不足，所以纵火者需要在战场上就近施放，很容易受伤。即使是火箭，由于火箭的速度不能太快（防止速度造成灭火），所以火箭的射程不远，点火强度不高，容易被对方扑灭。二战中，德国设计的燃烧器非常有效，但是缺点是投射不远，而且有噪声产生（见法国电影《老枪》）。所以，对方只要一听到燃烧器发出声音，就向声源开枪。子弹当然比燃料跑得快，所以军用燃烧器使用者的伤亡率是最高的。面对面的火攻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飞机的出现完全改变了这种局面。

图1。旨在人员伤亡的希腊火，是火攻的第三境界。

飞机的发明使面对面的战斗成为偶然。飞机投弹，可以在地面部队相接触之前，使用燃烧弹，起到恐慌和破坏的双重效果。早期的燃烧弹使用的是燃料油混合液，并用橡胶作固化剂。固化剂的作用是防止油滴过细，增加对目标的粘着力。添加剂锰的作用是提高燃烧温度，改进辐射效率，让能量更多地通过辐射而不是对流（仅向上）影响环境。

图2。1945年3月10日的东京大轰炸，是火攻的第四境界。

东京大轰炸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1945年美国陆军航空队对日本首都东京的一系列大规模战略轰炸（主要指1945年3月10日、5月25日两次轰炸，史称“李梅火攻”。“1945年3月10日晚，首先，2架导航机到达东京上空，在预定目标区下町地区投下照明弹，接着以十字架的形式投下燃烧弹，燃起两条火龙，为后续飞机指示目标。紧接着，300多架B-29依次鱼贯而下，以单机间隔15米依次进入，在1500米高度向下町地区投掷了2000多吨燃烧弹，期间，还有数十架经过改装的B-29直接撒下了数十吨汽油，原本零散的火焰迅速聚集成一股烈焰风暴。半小时后，大火迅速蔓延开来，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人们被迫放弃了灭火的企图，大火造成的灼热气浪与冷空气形成强劲对流风，风力高达50千米时速，火借风势，风助火势，大火几乎将所有东西都点燃了，金属都被高温融化，人和木头都在令人窒息的高温中自燃！许多躲在防空洞里的人都被活活烤死，四下奔逃的人群近乎疯狂，到处是乱窜的火苗，到处是恐怖的惨叫，很多人认为水能克火，纷纷跳入附近的池塘和河流，但是灼烈大火所形成的高温将池塘里的水都煮开了！池塘几乎成了大锅子，水中避难的人们都被滚烫的水活生生煮死！事后统计数字表明，东京大轰炸的死亡人数远远超过广岛或长崎。”这是精心设计的火攻，也是火攻的第四境界，破坏物资、人口和人心的“烧光”对策，由中国古代伟大的军事理论家孙武同志最早提出，被李梅将军的飞机发挥到极致。两次轰炸之后，日本上下早已疲惫不堪，需要一个体面的刺激来投降，原子弹的使用达到的就是这个效果。事后统计表明，为了摧毁每平方英里的目标，美军动用了85架次的飞机，投掷了550顿弹药（只有不到1%是炸弹，大部分是燃烧弹）。

火攻的第四境界，需要对燃料，人口和气候的全面把握，需要消防工程师的参与。美国战后发行了一本总结轰炸经验的小册子《Fire and the Air War》，全面总结了消防工程师在对德轰炸和对日燃烧战的指导作用，堪称火攻的经典。看到网上某些好斗、好战的言论，笔者提醒一句，你的消防队伍准备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