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读者让我写写关于拉登之死的时髦话题，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谈一谈拉登之死的常识问题。时髦话题可以吸引眼球，却令作者不得不胡扯了。 

 

拉登是为何被发现的？两点常识性的错误：1. 居住百万豪宅，却没有电话线和网络，令人可疑；2. 所有的生活垃圾被焚烧，不符合当地普通人的生活习惯。对于不常深入思索的普通读者，上述两点很容易被放过去。对于经常性地思考反常环节的中情局特工，这无疑是一个欲盖弥彰的漏洞。我们常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很多场合下，恰恰是“此地无银”的现象，导致了漏洞被戳穿，真相被发掘，犯罪得惩罚，标准得改进。 

 

美国是一个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燃料大量蓄积，纵火案件层出不穷。如果火场经济损失不超过50万，那么保险公司的私家侦探或代理特工，可以通过各方的经济评估，独立解决火灾中的赔偿问题。如果超过50万，那么FBI特工（民事损失）和ATF特工（火灾损失）就可以参与进来，通过技术手段和模拟技术发现火场问题，达到破解危局，化解灾难的效果。如果是有重大影响的火灾，比如罗德岛俱乐部大火和世贸大楼的倒塌问题，则美国国家研究所NIST的博士专家们可以出面来解决问题，靠的是火灾动力学知识和计算机模拟技术，可以深入灾难的细节，达到总结提高教训的结果。为了保证专家参与的有效性，美国国会专门通过立法，让NIST的专家可以越过特工们的层层阻拦，直接获取有效的证据，这是保证专家参与效果的关键。 

 

那么，那些缺乏火灾动力学常识的特工们是如何谋生的呢？他们大多是消防队员出身，参与了大量的火场重建的工作，可以凭着直觉和经验发现起火点，然后寻找证据（筛啊，选啊，从垃圾中寻找可疑燃料，从废墟中寻找可能的线索），找到起火原因。而高水平的专家们，则通过火灾蔓延的过程和原因，来锁定肇事人。两群人之间的差异在于火灾动力学和火场行为学的理论。 

 

最近，由于对Willingham纵火案（错误理论导致死刑的冤案）的反思，火调领域开始强调火灾动力学对现场人员的重要性。以前人们缺乏火灾动力学常识，经常发生胡乱解释火场现象的问题。那么他们靠什么来指引调查研究呢？扣除少量人心邪恶造成的难以破解的火灾，大量的纵火案是经济原因造成的。因此，火调人员通常分析各方的厉害关系来找到受益人和受益方，如果有明显的受益人，那么调查就往这个方向引领，这就是常识性错误导致Willingham被判死刑的原因。一般火调人员，到现场的第一件事，是打开业主的冰箱，看一看里面的食物有没有反常的现象。如果冰箱里面缺乏贵重食物（意味着业主的算计行为），那么很可能这是一种骗保行为，需要往纵火的方向调查。很多愚蠢的纵火者，败在了“舍不得”这一点人类本性上，活该。 

 

和拉登的失误可以比肩的失误是张丕林纵火案。北方航空的飞机在渤海上空坠落，人们立即发现了张丕林的五张保单，于是调查很自然地就往他身上引导了。当时包括笔者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航空公司故意掩盖内部毛病的说法，目的是减少与责任相关的赔偿。有关方面蓄意隐藏真相，只有一纸声明，让人难以信服。那么，后来我是如何相信纵火原因的呢？第一，有关方面可以对内隐藏真相，但不敢对FAA（美国航空管理局）隐瞒，因此灾难发生之后不久，美国开始禁止任何饮料通过安检（现在的规定有所松动，为保证病人和幼儿的需要，可以有不到100CC的液体通过安检）。第二，2007年FAA的航空安全会议上，FAA负责机舱Cabin安全研究的负责人提到这一事件，因此，我相当于得到了内部专家的证词。第三，2008以后，国内流传一则内部调查人员的说法，安检的扫描设备记录了装有液体燃料的可乐瓶旁边有一串钥匙，而从海中打捞出水的钥匙，可以打开张丕林的家门。也就是说，劳民伤财的调查结果，与张丕林的失误看上去一致的，因此结论是铁板钉钉，无可动摇的。 

 

张丕林汽油纵火，导致飞机在空中失去平衡而坠落的灾难发生之后，有关方面本能的应对措施是控制真相，防止有人继续复制和沿袭，这种做法与控制武器来防止杀人一样，是难以奏效的。2009年，国内发生在飞往乌鲁木齐的班机上纵火未遂的事件，可以看出真相对于防止灾难是至关重要的。由于没有真相，两听汽水罐内的汽油顺利通过了安检。由于这一次燃料量不足（相对于张丕林纵火案中的可乐瓶），不足以造成大火，所以当事人（维族少女），必须等汽油挥发之后形成蒸汽，而汽油的蒸汽可以爆炸的，来达到液体燃料无法达成的破坏效果。在等待挥发的过程中，泄漏的汽油蒸汽被警惕性高的乘务员发现，避免了一次重大的损失。如果及时公布真相，那些恐怖分子还敢送汽油上飞机么？美国很少发生相同的灾难，就是真相公布及时，科普手段先进。想当年，侵朝美军一旦发现志愿军的失误，教训立即传遍全军，给进攻中的志愿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这就是公布真相的效果。由于认识问题，我们对于真相的重视程度不够，导致常识性错误比比皆是，愚蠢的火灾到处都有。怪来怪去，灾难的隐患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中，是制度和观念落后造成的局面。你也有常识，我也有常识， 谁的常识更常识？通常是有理论支持的常识更常识。 

 

有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未曾偷，拉登也犯常识错，破案只因人太贪。魔高一尺道高丈，真相公布对策来，社会安全靠人民，科普宣传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