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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下水道比喻为一个城市的血液。血液的流通讲究顺畅无阻，而下水道却往往是一个城市最阴暗的一面，以污秽、堵塞的形象示人。

早几年的地沟油新闻骇人听闻，但下水道里最可怕的东西难道只是地沟油吗？没那么简单。如今，地沟油演变出了进阶版，形成一个巨大而坚硬的恶心油脂块。

它夹杂着人们随意排入下水道的食物残渣、湿纸巾、避孕套等物质，你甚至从中发现超级细菌以及人类目前还未知的菌株。

2017年9月，英国伦敦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块史上最巨大的油脂块。当时，一块重达130吨、250米长的巨型油脂块堵塞了下水道。

形成130吨巨大油脂块的下水道

130吨的油脂块，大约和一头蓝鲸一样重，或者相当于11辆伦敦双层公交车的重量。人们把这块巨型油脂块取名为“白教堂胖子”，虽然名字略带些俏皮可爱，但仍然无法掩盖其刺鼻的腐败气味，以及深藏其中的恶心污物。

大量的排泄物以及其他一切可能被冲进下水道的东西，凝结成巨大的油脂块。被称为城市净化者的水务工作人员深入下水道，花费整整两周时间才把这块“下水道蓝鲸”分批挖出。而期间除了忍受眼前恶心的污秽，还需要冒着有毒气体的风险。

下水道中的腐烂物体可能产生硫化氢、一氧化碳等高浓度致命气体。于是净化者们通常先把气体检测器吊着伸入下水道，确保不存在这类有毒气体。

但即使事先做好检测，在下水道中挖掘油脂块途中，一铲子捣碎了油脂块，也可能释放了凝结在其中的毒气。

油脂块被运输到实验室，检测人员用精密的质谱分析仪分析当中的化学成分。而在此之前，一些显而易见的物品率先揭露了这个城市的阴暗面。

一支20毫升的针管注射器与几个塑料密封袋一起出现，这还原了一幅生动的画面：吸毒者或毒枭正在隐蔽的屋子里吸毒或分装，突然接到警察到来的线报，于是他们急迫地把包装袋和针管扔到马桶，冲进下水道。吸毒或藏毒现场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而下水道“吞食”着他们不为人知的罪恶。

在把庞大的油脂块不断粉碎的过程中，人们持续收获着这块污物带来的“惊喜”。检测人员陆续发现卫生棉条、避孕套、湿纸巾等等本不应该出现在下水道里的东西。而在显微镜下，几条“虫子”正在活跃地蠕动着，这是肝吸虫。

各式各样奇特的物品存在于下水道中，它们的意义只是让净化者探险似的发掘出来吗？不是的，别以为它们身处暗处就不能对人们造成什么恶果，它们是可以致人于死地的。

伦敦博物馆展出的一块油脂块

坚硬的油脂块并没有让寄生虫彻底死亡，它们仍然顽强地绝处逢生，疯狂汲取其中的营养。肝吸虫通常寄生在人或者猫、狗等哺乳动物的肝胆管中，引发肝吸虫病，造成患者出现腹泻、呕吐等症状。

如果这还不够可怕，我们再看那一个个不同颜色的生物培养皿，那是从油脂块中提取出来的微生物。

检测人员把每一种可怕的微生物分别取样，放在同一种颜色的培养皿中。其中就有大肠杆菌、引发肠胃炎的弯曲杆菌、引发腹泻和呕吐的李斯特菌，甚至还有一些抗生素无法杀灭的超级细菌，以及人类目前未知的耐抗生素菌株。

遍布细菌和寄生虫的油脂块更加触目惊心，可别以为它们永久被禁锢在下水道里，它们有的是机会重新回到人们的生活中。

下水道溢水的场面相信大家都见过了，雨天漫过膝盖的水不再只是雨水，马桶中向上涌起的水也不只是当初冲下去的水。在美国，每年至少有2.3~7.5万个下水道溢水事件出现。

当下水道疏通水流的速度慢于流入速度，下水道里的污水就会像反刍一样溢流回地面。而溢流回来的水可没有当初般纯净，它可能顺便夹带着致病菌，重新在地面上的现代社会掀起一场肆虐的疾病。

下水道溢水

而油脂块这庞然大物之所以用油脂来命名，自然也和油脂脱不了干系。在坚若磐石的油脂块中，90%的成分竟是棕榈酸，这是几乎所有油脂中都含有的物质。换言之，90%的油脂块都是由烹饪油构成的。

油脂块名副其实的主要由油脂构成，而它的具体含量分析也暴露出了整个城市的人群“隐私”。含量排在第二位的物质是最常用的非抗炎镇痛药，扑热息痛的组成成分。

第三位的物质是大麦芽碱和奥斯塔林，这是健身补品中的成分，同时也属于反兴奋剂的禁药。紧接其后的，是无法从商店买到的毒品，可卡因和摇头丸。除此之外，还有氯胺酮、安非他命、吗啡等药物。

为此，我们大概可以刻画出伦敦这座城市中，通过下水道连接起来的人物群像。城市人群对于镇痛和健身需求十分旺盛，却也暗藏着比例不小的吸毒人群，这是最直白的证据。

油脂块中的化学成分

即使当初被冲入下水道的物体材质都是柔软的，但它们最终为何却形成像岩石一样坚硬的油脂块？你可能想象不到，不起眼的湿纸巾，竟然是在当中推波助澜的主力军。

首先，各种药物成分、食物残渣、碱性洗涤剂等共同汇聚在下水道中，大量的油脂混合物与其中的碱性物质发生皂化反应，形成固体沉淀物。大概只需要6个月的时间，冲入下水道的物质就能完成固化。

而仅仅依靠皂化反应还无法形成巨大的油脂块，这时湿纸巾就派上用场了。虽然部分市面上出售的湿纸巾标注有“可冲入下水道”，这些湿纸巾的确采用可降解的成分制成，在水流的冲击力下，半小时内可以完成降解。

但部分有这类标注的湿纸巾，以及大多数没有标注的湿纸巾是由聚丙烯制成，也就意味着冲入下水道是无法分解的。这些湿纸巾构成油脂块中最主要的大分子成分，它们把体积小的油脂块逐块紧密连结起来。

于是油脂块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形成这重达130吨的庞然大物。直到把下水道堵个水泄不通，人们才终于意识到它的存在。

正在固化过程中的“油脂块”

这是最大的一块油脂块，但却不是唯一的一块。2013年，在泰晤士河畔下方的下水道中，净化者也发现了一块15吨重的油脂块。而大型油脂块，也逐渐出现在全球许多城市的下水道里，纽约、墨尔本、丹佛等都无法幸免。

而中国，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油脂块新闻，难道逃过了此劫？仔细想想，出现地沟油问题的下水道，油脂含量怎么会少。而相对欧美的下水道设计来说，中国的下水道更加纤细，我国的下水道境况恐怕更加恐怖。

实际上，研究人员已经发掘出油脂块的有效用途——转化为生物燃料。例如伦敦那块130吨油脂块，大约可以生产1万升的生物燃料，足以为350辆伦敦双层巴士提供动力。

面对如此严峻的下水道状况，人们需要化解身处暗处的油脂块，更需要从源头预防油脂块形成。最切实可行的举措，无非阻止油脂排入下水道。

油脂块处理现场，而这只是130吨的冰山一角

1884年，美国旧金山的一位科学家就发明了世界上第一个油脂分离器。当废水流经分离器时，油脂会被捕获而沉淀下来。随后有人对分离器中的油脂进行收集和清理，还可以实现二次利用。

这种油脂分离器的基本设计一直沿用至今，在许多城市也要求餐馆安装这种装置。然而，在英国，政府并没有太多权力推动油脂分离器的使用。实际上，他们把更多的精力用于清理下水道上，于是出现了更多的油脂块。

从地沟油到油脂块，下水道一次又一次地呈现出令人膛目结舌的恐怖奇观。人们或许反感眼前这幅场景，但可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人类亲手造成的。

JasonSlotkin. Behold The Fatberg: London's 130-Ton, 'Rock-Solid' Sewer Blockage.NPR,2017.09.12.

Kaushik.Fatberg: The Fatty Monster of The Sewer. Amusing Planet, 2019.09.30.

Eve Watling.What is a Fatberg? The Gross Grease Giants Threatening Cities. Newsweek,2019.03.14.

油脂块剖检：下水道里的秘密. Bilibili. (AV55900181)

壹读. 城市排污管地下“脂肪山”危害公众健康，专家：预防是关键.2019.0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