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沿着河岸缓缓游弋的天鹅就这么一直陪着我走。它时而跟从对面游来的野鸭打个招呼，时而在岸边的水草丛中兜个小圈儿，朝我回眸一笑。它的洁白蓬松的双翅一直是这么微微张着，让我联想起优雅的芭蕾舞演员，或是电影里欧洲十八世纪的贵妇。

     又走了一段，到了肯奈特河同泰晤士河的交汇处。肯奈特河是泰晤士河的一条支流，在这儿是从莱町城里人口和房屋密集的地方流出来同泰晤士河汇合的。 河面比较窄，河水的颜色是深灰色，两岸是密集的房屋，一座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铁桥跨过两岸，远没有蔚蓝慵懒的泰晤士河浪漫漂亮。 我在这儿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

     离铁桥不远的深灰的河面上，竟然有二三十只天鹅。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天鹅聚在一起--不过，这并不是让我吃惊的原因。 让我吃惊的是它们的神态和表现，跟刚才陪我走过来的那只优雅的天鹅相比，好像是两种毫不相干的动物。这时候在肯奈特河边，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在用面包喂天鹅。 那一大群天鹅为了争抢食物而凶狠地嚎叫和厮打。那优雅的长脖子立时成了长矛一般的武器，古怪地扭曲着。我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找不到感觉拍照。

     夕阳西下，阳光在深灰的河面幻化出美丽的梦幻一般的银色图案。河面上，这一群外表优雅美丽的鸟类像野兽似的嚎叫厮打，成年的羽毛丰满的天鹅伸着它的长脖子向他旁边的翅膀还没有长全的少年天鹅显示他的威风。看着这场混战，我心里挺不是滋味。草草拍了几张，就从桥上走过，继续沿着泰晤士河走了。

     回家整理照片，在那一大群为了食物而失态的天鹅里，我竟发现还有一只保持着优雅。 它的双翅微张，弯曲的脖颈像一个优雅的问号，低着头沉思。 仔细看，它的头上还有一道挺长的伤疤，依稀露着粉红的肉。 我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虽然并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有过怎样的经历。

     年初，我把这张沉思的天鹅照片放大，装在镜框里，跟我所参加的艺术社团的其他成员的作品一起，挂在我们小城的社区活动中心的墙上展览。 某日，一位女士打来电话，说她非常非常喜欢这只天鹅，她每天从那里经过都看见它的沉思，逐渐地爱上了它，问能不能把照片卖给她。 我欣然同意了。看着她欣喜地抱着照片走远，我忽然想起“丑小鸭”故事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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