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初到天津大学上硕士生。当时整个国家和学术界、教育界的局面，都是“百废待兴”。回忆起来值得感谢的是当时有一批对高等教育有长期思考，历经磨难但仍然充满激情的中老年教师队伍。他们经历了“文革”等多次政治运动，但矢志不移，一旦有机会，国家恢复了正常的秩序，他们就全身心投入到教育中来。

记得快到第一个暑假时，在去实验室的路上遇上导师赵九生先生，先生说，你暑假有何打算？我说，盼回家了。先生说，暑假很长啊，你不考虑做点什么？我说，还没打算，觉得一学期日子很长了，应该回家了，女朋友也在盼放假了。先生说，回家是应该的，那整个假期不做事是不应该的，那么长的假期。我建议你出去做做调研，你周末到我家来，我们商量一下。

周末到先生家，先生准备好了一个单子，上面写了北京、河北、山东、江苏的一些催化剂的生产和研究单位。先生说，这些单位，我建议你都去看看，这上面写了联系人，有的单位已联系了，有的没有联系，有的联系人已有几年没联系了，但多数一直有联系。先生说，我建议你到这些单位都去看看，若联系人在，人家肯定会接待你，但催化剂行业都讲保密，人家能够给你看的和能够给你说的，可能都是有限的，如果联系人不在，人家单位不一定接待你，但到大门口看看也有意义。先生指定大厂镇的催化剂厂是重点单位，要到那里住下来几天，算是实习，几个相关催化剂的生产工艺，要认真分析和学习。

先生随后说，这一程调研，需要学习了解的内容，你会做好的，有的单位，要是人家有制度，不能让你看，不能对你讲，也要理解。在去这些单位的路上，会经过一些名山大川，建议你都要停下来去认真看一看，会有很多文化遗迹，建议你都要去认真思考、推敲一下。先生最后说，看看祖国大好山河，了解一下文化历史，心胸会更开阔，心胸开阔是在任何领域成功的基础，做科学研究，没有胸怀，也是不行的。先生强调，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是同等重要的。

这一程调研，得到了很多前辈技术人员和教师的帮助，学到了很多课堂上和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特别值得怀念的，是在南京大厂镇，师兄赵延昌先生帮助做了非常精心的安排和实习计划，不仅到催化剂厂的车间坐下来，把工艺原理搞清楚，还跟师兄和其他技术人员，学到了很多关于中国化工和催化历史的知识。赵师兄是张鎏先生“文革”以前带的为数不多的研究生之一，为我国化肥催化剂工业的建立和完善，做了多年无私奉献。赵师兄知识渊博，热情如火，耿直不屈，曾是学习的榜样。约10年前听说师兄早逝。每次想起，都充满崇敬、惋惜。愿师兄在天堂高车骏马、蟠桃美酒、琴萧风雅。

在崂山，在泰山，在栖霞山，在黄河，在黄海，在长江，为欣赏日出、云雾、阳光、波浪、瀑布、夕阳、栈桥、栈道，登高望远，早起夜行；为理解含义、求证先人动机，登高临摹石刻、凝视深思楹联、考究建筑细节、入户询问乡民。在中山陵，曾为建筑之宏伟惊呼，曾为中山先生一生风尘、救民救国、明智尽悴倾倒。特别是对刻在墙上的中山先生创建国民党之建国纲领，细细推究，领悟了很多关于“民”、“党” 与“国”的关系和道理。

此后，谨遵赵先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同等重要”的遗训，在做研究和教学的同时，一旦有机会，就积极参加世界各地的学术活动，认真探究各地民族的文化人情，至今受益极深。

2010年5月23日于EPFL Le BatoChime 2403房间。

行者无疆

相关专题：导师与学生
转载本文请联系原作者获取授权，同时请注明本文来自李永丹科学网博客。
链接地址：https://wap.sciencenet.cn/blog-281175-327814.html

上一篇：从炼丹术到药物和香料化学
下一篇：Twente 依旧，稍有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