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生日那天，我在日记里记到：“......已经进入不惑之年。这“不惑’对我而言，一是不被金钱所惑，二是不为女色所惑，三是不为功名所惑。那么，人生的乐趣何在？一是内心的安稳，二是学术的追求，三是家庭的和谐。我深感后者比前者更重要，更可靠，尽管前者也对我时有很大的吸引力。”
这似乎太具体，缺乏韵味，于是又在某天为它诠释：不惑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一种成熟的标志。不惑意味着积极豁达，对于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你能够沉静笑对；尘事纷繁，风云变幻，你能够泰然处之。无论何时，你的内心无限宽阔而丰富多彩。不惑才能乐观自信，坚忍不拔，你朝着既定的目标进发，不再眷恋路旁的奇花异草，些小景物，你能够征服前进路上的荆棘、泥泞、雷雨和陷阱，能够承受生活的不幸。不惑体现着知足和洒脱，凡事从从容容，平平淡淡，快快乐乐，既不一味蛮干，也不过度奢求，你克服了急躁、冲动，懂得等待、忍耐和适可而止，你总能挣脱世俗的牵魂动魄，寻找内心的平衡，把无论什么经历都变成快乐和幸福的源泉，不惑与宽容相连，你懂得别人也活得不易，有时不得不逢场作戏，你也不再嫉妒别人，误会别人，因为能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理解别人的难处；你还能从利害出发去处理各种事情而不受情绪干扰，并避免不应有的纷争。不惑是一种超凡脱俗，是经过丰富生活而修炼出来的“道”。
又过了些时，我仍觉得纳闷，似乎这“惑”与“不惑”并无明显界限，有时甚至处于更大的“惑”中。比如现在，我虽然能够等待、宽容和顺应自然，却明显发现惰性太大了，凡事瞻前顾后，对新的刺激缺乏勇气（有时甚至厌恶），很多事情总想两全其美而最后两头失踏。我不知这是进步还是倒退，值得欣喜还是可悲？也许，不惑是一种“度”的把握，并不是好品质的集合或堆砌。因为好与坏、成与败往往紧密相连，难以分离，不惑就是权衡“恰如其分”。
的确，世界上的道理粗看起来很是个道理，细想一下又未必尽然。可能因为这道理太多，一些道理又自相矛盾，终于让你无所适从，也难怪世人的思想、语言和行为常发生漂移。40岁了，我似乎懂得了许多，又似乎更加茫然。我仍须艰难地选择，在人生的道路上时而轻松，时而沉重，时而也很累......
1996年3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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