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美石

记得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在小说中，有些事物是不能写的，如大便、果子壳、癞头疮等，就不能写，一旦写进去，那小说便会被毁坏。但是，鲁迅自己的小说就写了阿Q头上的癞头疮，不但没有把小说毁坏，反而增添了喜剧色彩。王蒙的长篇小说《季节》系列中，有一部是写右派到农村劳动改造的。其中就绘声绘色地写到了这些右派分子拉稀，又写到北京东城与西城的粪便的不同颜色和不同的价钱，不但增加了读者的知识，也惊异王蒙写小说的才能，他竟然能把丑的转化为美的。这就是审美视野在现代早就拓展得异常辽阔了。

重要的不是客体，重要的是审美主体。美的确在于发现。

石头，这是普通之物。要是在过去，那里没有石头呢！哪里没有脏兮兮或被河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石头呢？但我们过去很少留意石头的美。可今天的人们，由于审美的视野开阔了，连原本是普通的石头也被发现是美的，因为美丽而具有价值，甚至具有商业价值。

六月份我应邀到兰州主持博士生答辩，并在几所大学讲学。中间也有一些空隙，西北师范大学的王建疆老师和兰州城市大学的梁胜明老师陪我到一个公园走走。在黄河边上有一个水车公园，公园里有巨大无比的水车，但那天没有转动飞驰起来，看那水车的骨架子，只是让我想起了童年时候我家门前溪水中的小水车，在湍急河流的水力的推动下，那圆圆的水车转起来了，它身上装的竹筒，从高处把一筒一筒的水，飘落下来，流到水渠里，流进比河流要高的田野里的情景。但是那天的主要的收获是，那个黄河边上的公园里，有一个黄河石展览。我们一进入那个展览厅，就被那被摆在那里的五光十色的、琳琅满目的石头所吸引。这些石头都是被黄河水千万年冲刷过的，猛一看不过是普通的石头，但只要你凝神片刻，那石头的不普通的一面，具有绘画美的一面，就逐渐呈现你的面前。

其实，到处都有赏石的人群。但各地的石头各有特色。黄河石的特点是一石一景。或是一棵迎客松，那伸开的手，似乎在黄山什么地方看见过；或者是一只兔子，正想往远处跳跃；或者是一匹马，扭过它那俊俏的头，面部很有精神，似乎它感觉到后面有什么动静；或者这是一座松林，看得那么清晰，连松枝都看得清楚；或者这是唐明皇和杨贵妃正在谈情说爱，你看他们不正在相互倾诉吗；它或者就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祖国的美丽江山，或者更干脆，就在石面上，写上一个大大的“美”字……总之是一石设一景，简洁，干净，轮廓清晰，主题突出，情调统一，没有多余的东西。多余的东西早被黄河之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这难道不是鬼斧神工吗！

让我们更惊讶的是，其中有大一些的黄河美石，竟然出价几十万元。不但审美价值被发现了，连商业价值也飞涨了。从普通的石头我们也可以看到时代的某种特征，事情难道不是这样吗！（2011-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