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是什么？
籍利平
母爱是什么？
母爱是一座山。这座山，也许并不出名，海拔不怎么高，可也有奇松丹霞等风景。对于我来说，更容易联想到的是——河北省石家庄市境内的苍岩山。去年，我去爬了苍岩山。不是因为它的桥楼殿是著名电影《卧虎藏龙》的外景地，不是因为影片结尾愤然跃起的那位女主角，而是因为，苍岩山是母亲心中的圣山。苍岩山，有许多动人的故事。母亲，怀着朴素的愿望，不止一次去那里朝圣。她曾经，乘坐手扶拖拉机，去朝圣。在她辞世二十年后，我终于走进了这座山。我攀登过数十座山，只有这一次攀登，有特殊的意味——找寻母亲的脚印。
母爱是什么?是一则则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情节简单的故事，往往包含深刻的道理。母亲口述的故事，自然就有她的表达风格。儿子就算忘了故事的情节，也不会忘记她讲故事的语气和表情。
母爱是什么?是营生筐里的针头线脑。每当我的书包开线、上衣掉了扣子，母亲都会拿出针线来，或者缝、或者缀。“针线包”这个传家宝，儿子保留了几十年。
母爱是什么?是夜间不停转动的纺车，是不断膨胀行起来的纺锤，是纺锤变成的粗布，是粗布变成的鞋底。
母爱是什么?是一块菜地，是亲手摘取的茄子、南瓜、花生。
母爱是什么？是儿子们睡眼朦胧、在被窝里看到的热腾腾的饭菜。冬天，哥哥到公社所在地走读高中，不得不提前告别被窝，不得不提前塞进早餐，不得不风雪无阻、带着午饭去上课。母亲轻声呼唤哥哥开饭，弟弟佯装没有听见，接着睡回笼觉。
母爱是什么？是蹬蹬蹬的脚步声，是发觉儿子感冒后赶紧去请赤脚医生，走出胡同、走进胡同的脚步声。
母爱是什么？是关切的目光。是一碗热乎乎的清汤面，是面条中的荷包蛋，是面汤上漂浮的香油和新鲜的葱花。读高中时，我因为舍不得丢弃变质的掺面馒头，得了急性肠胃炎，不得不回家调养。肠胃调理好了，清汤面就是最美的面食。
母爱是什么？是十几里乡间大道上的颠簸，是汗水浸透的毛巾，是毛巾包裹的一碗鸡蛋炒大米饭。小麦换来的大米，母亲舍不得吃。当时生产队还没有解散。母亲坐生产队的大马车进县城赶集。母亲赶集，目的不是来买东西，是来送饭。
母爱是什么？是一声轻言细语，是小儿子遭遇失败后的一句安慰。记得第一次落榜后，我接连说了三句丧气的话。母亲安慰说：傻孩子，别人不待见你，我待见你！“待见”是冀南农村的方言，意思是喜欢、欣赏。小儿子再次加注了勇气。
母爱是什么，是树林中的一场痛哭。大学二年级，我考试成绩不理想，写信说要加班学习、寒假不回家了。后来见同学们一个个都回了老家，我觉得在校园里很没有意思，终于还是回家了，仅仅是晚回去了几天。后来姐姐埋怨说：你可真是，怎么写信说不回来，又回来了？害得咱娘，这一通哭！儿大不由娘，就是说你哩！你可是老幺！真不懂事儿！
母爱是什么？是听到儿子来信时的那份欢欣，是聆听高原风景的那份喜悦。
母爱是什么？是焦急而又无奈的挂怀。
母爱是什么，是幽怨的目光，是放心不下也得放下的目光。
母爱是什么？是一行泪，是永诀前包含无尽言语的那行泪。
（2015-05-08，初稿；2022-05-08，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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