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野生动植物日（World Wildlife Day）：野生乎，家养乎？

——兼谈野鸭与家鸭、鸿雁与家鹅的区别（照片）
马 鸣
2018年3月3日

    今年的3月3日是第五个联合国“世界野生动植物日，这个纪念日或者翻译成“世界野生物日”（World Wildlife Day）更准确一些。今年我国的主题宣传活动以“保护虎豹，你我同行”为口号，倡议保护即将绝迹的虎豹等大型猫科动物。
    “大猫”雪豹是我十多年前研究的对象（见科学出版社，2013，《新疆雪豹》），这里不讲雪豹故事，谈一谈什么是野生动物。年前参加了一次法律实践服务，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在法庭上却几个小时也没有讨论清楚（实际上此案拖延几年，这是原因之一）。
    野生动植物案怎么就这么棘手！前几周有科学家一滴血证明普氏野马不是“野马”，那么亲缘关系相近的野驴的祖先可能就是家毛驴或马骡子了（题外笑话）。
    现实中就有这样的案例，有一次森林公安没收了一批红豆杉（Taxus spp.），属于国家级保护物种，人家嫌犯非要说是自家院里种的，你怎么办！很快就有鸟专家出馊主意了，用高科技呀，什么形态解剖、化学成份、组织培养、DNA鉴定、花粉显微、舌尖味道（药性）、......，就差一滴血了，尽不是扯淡么。这些性状都太稳定了，许多栽培物种还没有进化到那种程度，显然取证很难。

    那么什么是野生动物，在《野生动物保护法》中没有明确解释，摘录其定义：“是指珍贵、濒危的陆生、水生野生动物 ......，”（见第一章，第二条），空话一大筐就和没讲一样，手纸不如。查阅马建章等（1990）、范志勇和宋延龄（1991）等文献，野生动物是指自由生活在它们自然相应环境中的脊椎动物，包括鸟类、兽类、爬行类、两栖类、鱼类等。所谓“自由生活”就是不在围栏内或圈舍中的动物，那些生活在与之相适应的环境之中且占据一定的面积（空间）的动物都是野生动物。对于短期驯养但还没有产生进化变异的各种动物，如麋鹿、梅花鹿、东北虎（动物园的）、亚洲象、绿孔雀、灰鹦鹉等，均称之为野生动物。
    上了法庭我还是云里雾里，针对具体物种，你可能辩不过一个小律师，更难说服法官。下面举几个例子，考一考你的眼力和知识积累。

图1 看看有几种鸭子，如何区分野鸭（绿头鸭）与家鸭，特别是母鸭（♀）种与种之间都很难分开（马鸣 摄）

    此案的猎获物包括灰雁、凤头潜鸭、赤嘴潜鸭、白眼潜鸭、红头潜鸭、琵嘴鸭、针尾鸭、绿头鸭、赤膀鸭、赤颈鸭、白眉鸭、绿翅鸭、斑嘴鸭、黄鸭和水鸡等20几种（见照片6），从乌鲁木齐空运到南京、长沙、上海、杭州、广州、......，福尔摩斯在世也无可奈何，贡献社会满足舌尖上的中国百姓们的需要。野鸭（绿头鸭）与家鸭混合在一起，我们知道家鸭的祖先是绿头鸭，有的时候二者的相似度比较高。
    其实，如何区分野鸭和家鸭，很简单，从物种分布、分类、形态、行为、习性、神态及应激反应等方面论证就可以了。需要专业人员或者有良心的养殖人员（不做伪证），当然国内这样的人很难找到。

图2 这不是巧合，大雁与家鹅，一模一样——鸿雁与家鹅，灰雁与家鹅，福尔摩斯现身你应该能够说的清楚（马鸣 摄）

图3 市场上出售的美国七彩山鸡（马鸣 摄），驯化时间很短，实际上与你家后院的野鸡（环颈雉）毫无二致。还有市场上出售的孔雀、山鹧鸪、呱哒鸡、鹌鹑、山鹑（斑鸡子）都属于这一类，野生与家养的很难区分。

    在法庭上要用证据说话，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若是抓来一群鸭子让你找出“野鸭”，就跟古代“一滴血”的故事，经常会闹笑话来。前年的“鹦鹉案”就是这样，要区分野生和家养，真的很难。大部分鹦鹉来自国外，不受中国法律保护，分类混乱，断案更难。书呆子的证据多来自《中国动物志》（鸟纲）《中国鸟类分布名录》《中国鸟类志》《动物地理学》《野禽饲养学》......，显然不管用。

    一个案子早在几年前就应该了结了，为什么反反复复拖延至今！关键是法理与科学都不能够证明这些野禽就是野生动物。人家经营手续齐全，捕捉、收购、交易、贩运、饲养（育肥）、检疫、销售、餐饮、......，在国内都是合法的。

    当法律和科学都无能为力的时候，社会正义就无法体现，犯罪分子就有机可乘，一个个变得非常嚣张。鲜活的鸭子，“呱—呱—呱—呱—”，被空运到南京、长沙、杭州、上海、广州，价格翻倍（10-20倍），那就是一本万利。

    只要有法律漏洞，谁也不愿意轻易认罚。就是这么简单。
    在庄严的法庭上，科学定义和法律条文都成了一团糨糊，当然大法官也乐意看到律师们和证人之间上演“动物世界”的游戏，场景非常有趣，不仅仅长知识，还可能缓和紧张气氛。和谐社会，以人为本，人人平安，天下归一（如果继续屏杀博文以后我的这些经历是可以写一本纸包火悬疑小说的）。

图4 最近央视CCTV-8播放了《皇家律师》【Silk】第三季（BBC），好像陪审团也有最终裁决权。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的人民法庭人民陪审员有多大话语权就不知道了，涉及司法改革，话扯远了。 

    其他典型案例分析（简介）——前景看好的中国野生动物保护事业：
    燕隼案（判刑10年）：相对于我们这次的“野鸭案”是一个很好的借鉴。区别是野鸭不受现有的法律保护，那些猎杀几百万只鸭子获利上亿元的案件，最终只能是无罪释放（法律漏洞）。
    鹦鹉案（判刑5年）：一开始因为辨认“野生”或“家养”，一滴血难倒了众专家。后来，一个法律专家快刀斩乱麻：无论你是饲养的还是人工繁育的，无论你饲养了一年还是几年，无论你繁育第一代（F1）还是第五代（如狮子、老虎、大象、丹顶鹤、绿孔雀、灰鹦鹉 等），我说那是野生动物就是野生动物。
    红豆案：前面提到也是纠结于“野生”或“栽培”之间，有人建议采用化学分析法，鉴定其成分，区分野生红豆杉与栽培红豆杉，我说分子细胞DNA手段也不一定行。科学家用DNA将野马鉴定成了家马，闹出了大笑话。

    参考文献及其他链接（科学网）：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2048045-84753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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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 2000a. 新疆春季迁徙鹤类遭到毒杀及鹤类分布地点. 中国鹤类通讯（China Crane News）, 4(2): 10-11.
马鸣. 2000b. 中国人为什么喜欢吃野味？香港观鸟会通讯（Bulletin of Hong Kong Bird Watching Society），178：15-16.
马鸣. 2001. 新疆野生动物的保护问题. 干旱区地理，24（1）：47-51.
马鸣. 2003. 5只蓑羽鹤在新疆博乐中毒. 中国鹤类通讯（China Crane News）, 7(2): 12-13.
马鸣. 2015. 民间猎杀候鸟手法狠毒数量骇人. 中国国家地理，66（11）：141-142.

MaMing R, Lu J, Tang C, Sun P and Hu W. 1998.The contribution of shorebirds to the catches of hunters in the Shanghai area, China during 1997-1998. The Stilt, 33: 32-36.

MaMing R. 2000a. Why do Chinese people like toeat waterfowls ? Bulletin of the Hong Kong Bird Watching Society, 178：15-16.

MaMing R & Cai D. 2000b. Swans in China. TheTrumpeter Swan Society, Maple Plain, Minnesota, 1-105.

MaMing R. 2001. The problems aboutconservation of wildlife animals in Xinjiang. Arid Land Geography,24(1): 47-51.

MaMing R., Tong Zhang, David Blank, Peng Ding,Xumao Zhao. 2012. Geese and ducks killed by poison and analysis of poachingcases in China.Goose Bulletin, 15: 2-11.

Zhao Xumao, Roller MaMing. 2014. The status of Ferruginous Duck Aythya nyroca breeding and wintering in China. Wildfowl, 64:116-125.

MaMing R, Zhao X. M., Xu G. H., Caiwu J., Zhang T., Ding P. and Xu F. 2014. Raptor Conservation and Culture in the West of China. Ela Journal， 3(1):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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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参考文献：书呆子们的证据《中国动物志》（鸟纲）《中国鸟类分布名录》《中国鸟类志》《动物地理学》《野禽饲养学》...... 。如果，公德、规则、法理、惯例（案例）、秩序、科学、技术、公安、行政、工商、......都无能为力的时候，社会正义就无法体现，犯罪分子就有机可乘，一个个屡屡以身试法，变得非常嚣张。

图6 试一试你的眼力，考一考你的知识储备，画面中有几种水禽（马鸣 摄）

    此案的猎获物包括灰雁、凤头潜鸭、赤嘴潜鸭、白眼潜鸭、红头潜鸭、琵嘴鸭、针尾鸭、绿头鸭、赤膀鸭、赤颈鸭、白眉鸭、绿翅鸭、斑嘴鸭、翘鼻麻鸭、黄鸭和水鸡等20几种，你还能够狡辩这不是野生动物吗？

图7 对于非专业人员，区分野鸭（绿头鸭）和家鸭确实有一点点难，福尔摩斯也不一定行（马鸣 摄）